白孔雀红了眼眶,“我在这里还不要紧,可怜姐姐怀胎未稳,却要受这等的波折,实在是叫我肝肠寸断啊!!”
“这,这……”
和尚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下迷糊起来,抓耳挠腮。
“三位施主,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原本应该是别人问他,这下反倒是和尚要向他们求助了。
尹秀当即上前,偷摸摸从袖子里递过去几块银元,“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佛祖也说了,佛门是要大开方便之门的,不知师父是否听说过。”
感受到手心里沉甸甸的清凉,和尚不由吓了一跳,好像是尹秀放了一条毒蛇到他手上一样。
然而他要逃,却是被尹秀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师父,您别误会,这一点,权当做是给佛祖添香油钱的。”
“施主这是在误小僧的修行啊。”
和尚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手心里的银元突然发热,好像真变做了活物一样,在他手心里活蹦乱跳。
顿了顿,他终于还是将银元收进袖子里。
“有一间禅房空着,很小,打扫的也很干净,但因为闹鬼,一直没人敢进去住。”
“佛寺里也闹鬼啊?”白孔雀惊讶道。
“也许不是面上有鬼,是心里有鬼呢?”
和尚低声道:“如果三位执意需要的话,便只有那里了。”
“没问题啊。”
尹秀双手合十,“这里是佛寺,菩萨会保佑我们的。”
“那就请这边来吧。”
和尚快步,将他们带到后院更偏僻的一处禅房前后停下。
“请不要跟别人说起。”
和尚又想起了袖子里沉甸甸的银元,只觉得那是万斤的巨石,压在袖子里,却叫他心头喘不过气来。
“我们当然不会跟别人说的,师父费心了。”
然而和尚却不是害怕别人知道,他只是淡然道:“这是小僧必须受的一劫,也是一难,无需介怀。”
尹秀顿住,有些不敢相信,“师父您是故意接这钱的?”
和尚笑笑,“有意无意,有因无因,都不重要。
昔日释迦摩尼在恒河边化缘,别人给他馊饭,肉食,金银财宝,他也照收不误,别人问他为何破了戒律,他只说布施便是别人给什么,你便吃什么喝什么,仅此而已。
小僧自然不敢将自己比作释迦摩尼,然而也想做这样的事迹。”
尹秀一时心情复杂,也不知这和尚是否是在说表面话。
难道他真的不贪图钱财,或者说那钱财于他而言真不是很要紧?世上存在着这样的人吗?即便他是所谓清心寡欲的和尚?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自己成了考验这和尚的罗刹,魔王了?
但没纠结多久,尹秀又自己释怀了。
他关心自己是什么身份并无意义,只看自己做的事情如何而已。
说起来杀人这种事在儒道释三家看来,都不是好事,尽管有许多解释,然而犯下了便是造业,便是染了因果。
可那又如何呢?
即便有许多正义的理由,然而最后要达成目的,终究还是得靠算计人心的计谋,还是得靠杀人。
如此的话,终究是要跟恶沾上关系的,无论是大恶,还是小是非,都无可避免。
“施主,您不必介怀。”和尚低声道。
“您放心,我不会的。”
尹秀轻松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您请回吧。”
“小僧告辞。”
那和尚慢悠悠转身,忽然又回头过来,“还有另一个考验,小僧也在受着,远比眼前的要难得多。”
“什么?”
尹秀一时不清楚和尚在说什么。
那和尚嘴巴张开,嘴唇嗡动几下,像是在说话,又好像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良久,他眼里出现一抹失落,终于双手合十,躬身道:“还不到时候,小僧告辞。”
“世间一切,尽是机缘啊,师父慢走。”
他转身的时候,尹秀脸上笑容已已经消失,眼神冰冷。
他在考虑要不要留下对方,将这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和尚拷打一顿,好从他口中问出事情来,把自己的郁闷和不解消除掉。
然而仅仅是一瞬之后,尹秀放弃了这个打算,目送和尚离开。
一进屋内,白孔雀在发现这里经常有人打扫,干干净净的时候,不免高兴起来,一下跳到床上,无视那是硬床,自顾自打起了滚来。
“嗨,刚才可真叫我紧张啊。”
她眨眨眼睛,“你们也觉得那饭菜不对劲吧?”
尹秀和马小玉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们只是谨慎而已,看不出饭菜的问题,你察觉到了什么吗?”
白孔雀卧着身子,立起上半身,双手支撑着下巴,双脚交叠在一起,翘在后头,随着她讲话,脚丫一摇一摆。
“嗨,所以哥哥你们是吃惯了好东西,不缺油盐的中原人,当然不知道山里人在意什么啦。”
白孔雀认真道:“到现在还是,在苗寨里,有两样东西是可以当钱来使的,一样是油,另一样是盐。
寺庙里吃的清淡,不下油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们没闻到吗?那碟白菜里,没下盐啊。”
“没下盐?”
“没错,我用鼻子就闻出来了。”
白孔雀摇摆着脚丫。
“南疆湿热,你坐在家里还好,可你要是干活,不多吃盐的话,便难免浑身乏力,走都走不动的。
还要多吃辣子,不然身体里的湿气排不出去。
我刚才看了,也许是禁忌,佛寺里的菜没有辣子,姜蒜,然而那菜连盐都不下,未免太离谱了一些。
即便僧人少干力气活,可离了盐,也总难免是要生病的吧?”
白孔雀说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尹秀,只等他发号施令。
然而尹秀没对此发表意见,他只是从一边的行囊里掏出一个肉饼,递给白孔雀。
“饿坏了吧?”
“当然,一天没吃饭了。”
白孔雀将饼子咬下来一块,只感觉嘴里咸咸的。
尹秀又将另外两块饼子递给马小玉,然后在一边坐下,抿了口酒。
“你是有什么打算吗?”
马小玉一向知道尹秀的脾性,这时候她吃着肉饼,一边问他。
尹秀当然有打算了,即便这跟白孔雀所说的事情无关,是他一开始就打算好了的。
“你们还记得那个法因大和尚吗?”
“活了两百多岁的本院主持?”
“没错,就是他,我今晚要见他。”
“可他不是身体不太好吗?”
“没关系。”
尹秀咧嘴,“我身体好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