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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流水东逝

门里现出一张愁眉苦脸,正是胡姬先力。她向鱼家三人道了个万福才起身,边往里让边说道:“多谢鱼公子出手相助,先力如今是焦头烂额,里里外外万般头绪不知从何理起,不得已才闭门谢客。”

鱼尺素也拱手一让,说道:“先力姑娘客气了,之前后厨学艺鱼某与家人受益良多,今日阜通楼有难,鱼某怎能作壁上观?”

看他诚恳相助,先力不免心潮翻滚,顿时红了眼圈。

“是啊,我们不懂什么经商贩货胡语藩话,但料理些酒楼杂事还算拿手,用得着的话请直说就是。”雪盏桃樽一边进门一边叽叽喳喳劝慰先力。

刚走进庭院,就见耶那独自一人跪在院子正中,昨日染了血的衣裳也没换下,浑身上下狼狈不堪。雪盏桃樽赶紧冲过去要扶他起来,使尽了力气却丝毫挪动不了。

先力看见,恨恨说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他从昨晚一直跪到现在,说是自身罪孽深重,要诚心诚意忏悔恶业,偿还宿债。”

旁边人这样议论,耶那却恍若未闻。他一直双手合掌,形容平和沉静,嘴里自顾自喃喃细语。走到近前,鱼尺素才听清楚他念的是《地藏菩萨本愿功德经》,不由得心中暗叹一声,便抬眼示意雪盏桃樽,两个人不得不无奈地放了手。

几个人走进厅堂,见昨日一番凌乱早已收拾整齐。先力让座上茶,提起那马复升将军,说是已派人送去镇上般若寺,求寺中法师送他往生。鱼尺素并雪盏桃樽忙跟着念了声佛号,希望助念逝者,让他早日解脱罪业苦厄。

等问起那尉迟公主,先力眼中的泪珠不由得地滚了下来。她只说主人整夜哀叹哭泣,以致血泪沾襟,酒楼中各项杂事已不能亲自料理了。

先力边说边落泪,形容神情无限憔悴。想来她除了陪伴主人哀痛煎熬外,还要操劳酒楼内外各种繁杂事务,难免心力交瘁。雪盏桃樽也跟着心酸不已,赶紧主动请缨,要替她分担些杂务。

先力抹抹眼角,强笑道:“正是有事要求教几位贵客。先力虽来中原已有不少时日,却不识得几个汉字,先前主人和马将军打理的各项账目我是全然不懂。酒楼虽外聘过不少通译,但中间利益纠葛太多,要紧账目交给他们,先力实在无法安心,只怕惹出更多的祸事来。正因如此,桩桩生意买卖才不得不耽搁下来。如果无人相助,这阜通楼只能就此歇业了。鱼公子为人坦荡磊落,如果肯暂时屈就帮我理账,先力感激不尽。”

鱼尺素也不虚言客套,当场点头应了下来。先力忙命人取来账目,几个人立刻开始清点合账。

因账目繁多,几个人忙碌半天,才大致归了类别分出急缓来。鱼尺素不免心中感叹,那马复升看着粗莽其实颇有才干,中人担保、进出生意他无一不经手,桩桩件件经营有道条理分明,难怪敢自夸阜通天下汇聚华夷。

先力虽身为女子,却也聪明决断雷厉风行,一有眉目就定下主意,各项生意该接续的接续,该废止的废止,又有条不紊地调派胡姬帮工,贴告示的贴告示,送信的送信,雪盏桃樽也自告奋勇出门去帮忙。

闷头忙碌了许久,先力和鱼尺素才得空喝了口香茶。两人刚闲谈两句,就见桃樽兴冲冲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竟然是那笑嘻嘻的羊澄观。

“先力姑娘,我又给你拉来一个趁手好用的部下。”桃樽边说边眨眼卖了个乖,“咱们这里辛苦忙乱,羊公子却坐别家饮食铺子里喝闲酒。不过来帮忙,羊公子怎么对得起昨日吃进肚子里的水试犊?”

“多谢羊公子救急。”先力一听,赶忙起身行礼。

羊澄观摆手说道:“理所应当,何须言谢。”

有了鱼羊二人协理,先力自然处理起来快当许多。受邀的胡商也相继上门,逐个商谈日后的买卖业务。有那粗鄙不讲理的,上来先看低了先力身份,言语轻浮盛气凌人。

鱼尺素奉送冷脸一张,句句不离官家御诏、朝廷律法。等灭掉这人气焰,羊澄观又从旁笑脸周旋,如此一冷一热刚柔并济,不管大事小情倒都是势如破竹,无往不利。

先力与其他胡姬帮工自然是百般感激,有人不禁赞不绝口道:“两位公子合作无间,马到功成,真是琴瑟和鸣比翼双飞。”这一番张冠李戴词不达意,闹得雪盏桃樽直喷了口中茶水,羊澄观瞧了眼鱼尺素笑得是前仰后合,唯独鱼尺素恍若未闻声色不动,独自低头理账。

庭院中的耶那几日里不寝不食,日夜跪地诵经,直到体力不支昏倒在地。胡姬帮工这才抬他回房歇息,等灌下些汤水,耶那才悠悠醒转,但仍是沉默寡言,一语不发。第二天帮工再送饭食时,发现耶那竟然人去房空,不知去向。

连着操劳几日,各种交接更续终于陆续见了眉目,几个人才慢慢松快起来。

这一日,鱼尺素带着雪盏桃樽出了客栈,一路信步闲游,忽然发觉道边花树上都系起了五色彩笺,不少妙龄少女身着盛装,三三两两的结伴同游,不一会儿又有卖花担子挑满桃李海棠,在高声吆喝叫卖。

“今日十五,正是花朝节!咱们竟忘了这贺花神的要紧日子了。”雪盏不由得拍掌惊叫。

桃樽一面四处张望望一面撇嘴感叹:“人家游赏踏春,采花扑蝶,各种热闹咱们是赶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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