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竹被钟杳领进化妆间,耳朵依然红得发烫。
“来,把衣服撩起来。”
看着小火慢炖的年轻经纪人,钟杳眼里也多了些笑意,拍拍他的肩,俯身半蹲了下去。
撩起来撩起来撩起来撩起来撩起来……
林竹心神不宁,凭着本能听钟杳的话。把长袍衣摆掀了起来。一眼看见钟杳半蹲在自己面前,立即手忙脚乱:“钟老师,我自己来——”
“你那衣服都是现缝的,崩开了服装师要拿暴雨梨花针追杀你。”
钟杳轻笑,抬手拍他膝弯:“抬腿。”
林竹彻底熟透,浑浑噩噩任钟杳把收音器在腿上戴好。
他不敢低头往下看,却几乎能清晰想象得出那只手扶在上面是怎么用力,又是怎么调整位置,怎么把粘扣的绑带在腿上细细按紧的。
要不是已经带了妆,林竹几乎想用力揉两把脸。
“好了,自己稍微抻着点儿衣服,他们这话筒金贵……”
钟杳固定好了收音器,拿着话筒起身,一眼扫过去,轻笑:“脸怎么这么红,还是紧张?”
紧张的能上天炸成一朵花!
林竹颤巍巍低头瞄了一眼钟影帝拿着话筒的手,原本要说的那一句“我自己来”生生被咽回去,视死如归地闭紧了眼睛。
哪怕……就这一次呢。
一次就知足了。
哪怕将来钟杳也避开他了,这一次的回忆也能珍存在脑海里。每次看到两人在荧幕上并肩的那些镜头,都能取出来那些只有一个人知道的细节,沾着细绵的白糖,一点点儿满足地吞下去。
……大概是现在太幸福了,居然生出了这么煞风景的念头。
林竹晃晃脑袋,把那些心思从脑海里摇晃驱散,身上慢慢放松下来。
钟杳耐心地给他戴着话筒。
林竹规规矩矩站着,两只手都撑着衣服,抿着唇角悄悄低头,看向专注替他理耳机线的钟杳。
傍晚的阳光温暖,落在钟杳线条分明的侧脸上,所有锋芒都柔软下来,漆黑瞳底也涤得异常安静清明。
林竹攥了攥拳,悄悄挪开目光。
先是因为紧张,后是因为刻意回避直视,从第一面到现在,林竹从没读过钟杳的心。
习惯了事事都有把握,什么样的心思都能一眼看透之后,这样的未知几乎让他有些不安,却还是咬着牙忍住了,一次都没去看过。
钟杳是不能看的。
林竹向来乖巧听话,真执拗起来却倔得不可思议。不然也不会好好的小少爷不当,执意要跑去进娱乐圈,后来更是连台前都不要了,直接转幕后做了经纪人。
林竹其实知道,有这样的能力在,他做大多事情都会一帆风顺。
人们在他的面前没有秘密,任何心思都□□裸铺排开。前路从来都是笃定的,用不着患得患失,用不着揣测投机,甚至都不用额外动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下一步该走什么。
可钟杳不一样。
钟杳是把他从泥泞里拉起来的人,是他一直追逐的光。
也是他人生里唯一不可定的变数。
“还是瘦,下回得多喂你点儿好吃的。”
钟杳随口说着,把话筒线贴身给他理顺,从领口送出来,找了个不甚明显的位置夹好:“别动,给你理理衣服。”
林竹听话抬手。钟杳绕了一圈,仔细替他把衣服理好,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快出去吧,一会儿卫导该叫人来催了……”
当前辈的对片场进度向来把控准确,话音才落,卫戈平已经亲自风风火火推开门:“你俩戴个话筒还得写篇小作文讨论一下技术原理?快快,外面准备好了——”
他的话音忽然停住,后退两步,又眯起眼睛来回仔细找了找角度。
钟杳怕林竹脸薄,正要出门,被卫戈平一声喝止:“别动,叫摄像过来!”
钟杳扬扬眉峰,收回脚步。
摄像师转眼扛着机器跑过来,被卫戈平按在门口,念叨着角度光影机位构图。林竹下意识要望过去,被钟杳扶住肩膀,轻易将注意力唤回到自己身上:“来,别动。”
林竹下意识抬头,又想起什么一样飞快挪开视线。钟杳神色温然,深彻瞳光将他稳稳罩住,隐约目露探寻,单手扶着他的肩。
被落日染得热烈的光芒跳跃着滑下窗沿,从他们的肩头倾落。
摄像师眼疾手快,抄起相机按下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