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草道“也许是没什么要紧的,所以才不记得了。”
谭伶在旁边说道“是不是有什么人打扰了姑姑?”
仙草拧眉想了会儿,微微摇头。
雪茶道“没有就好,平安无事,大吉大利。”他念叨了这句,又对仙草道“我听谭公公说,你不听他的话,一定要吵嚷着吃什么冰莲百合,叫我看不是什么受惊,恐怕是给那冰寒着身心了才是。你以后可安分些吧,你这一不受用不打紧,皇上连禹将军都不去见了,太后都巴巴地跑了来……还有那两个当值的太医,差一点因为你掉脑袋呢。”
仙草道“以后不吃了就是了。对了,你怎么不去伺候着皇上,在这里做什么?”
雪茶说道“皇上白天在这里陪了你半晌,你没有醒,皇上又有事实在耽搁不得,就先去了,特留着我在这里替皇上陪着你。”
仙草道“皇上身边儿片刻也少不得你,你不在他身旁,别的人恐怕不遂皇上心意,我又没有事,你不如快去吧。”
雪茶其实也惦记着赵踞,只不过又不放心仙草,如今听她说才道“说的也是,正好你醒了,又没事儿,我亲自跟皇上报这个喜讯去。”
仙草啐了声,道“我醒了没事儿又是什么喜讯了,我本来也只是多睡了一会子而已。”
雪茶笑道“好的很,是我说错话了,那么奴婢就先向德妃娘娘道个不是了。求主子不要怪罪。”
仙草蓦地听了这句,脸上的笑才微微收敛起来,她盯着雪茶,终于又一笑低头道“我可当不起。”
雪茶道“怎么当不起,明儿就正式册封了,看以后宫内谁还敢小觑你这头小鹿崽子。”
仙草听到他叫自己“小鹿崽子”,才又笑道“你这般得意,倒像是要册封的是你。”
雪茶深看仙草,轻声叹道“好心没好报,我替你高兴还不成吗?”
在场的谭伶跟沈君言虽都是再聪明不过的人,但却没有人跟雪茶似的清楚,面前这人从一开始走到现在,是何等的离奇古怪,用九死一生来形容都不为过。
对雪茶来说,封仙草什么其实不是最要紧的,最重要的自然是她平安快活。
可是对后宫的人、尤其是女子而言,被封为妃自然是无上的荣耀,仅仅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要差那么一步。
何况雪茶觉着,这是仙草应当的。
当初皇帝在延寿宫说要封她为德妃,雪茶起初震惊的无法形容。
可后来想想,却也有些明白皇帝为什么竟非得是要这样惊世骇俗。
那是因为,这世间只有自己跟皇帝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小鹿,而是真真正正的徐妃娘娘。
她曾经用非常的手段调教养成了曾经的少年赵踞,皇帝对她敬爱有加,爱慕不舍,想来只有一个“德”字,可以匹配她的为人。
谭伶在旁边默默地听着两人斗嘴,此刻便道“公公快去吧,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去告诉皇上,皇上也好安心。”
雪茶闻言这才告退去了。
剩下谭伶跟沈君言两人守在榻前,谭伶便问仙草是否饿了,想吃什么之类,又吩咐了两名小太监去传一些清淡可口的饮食。
谭伶吩咐小太监的时候,仙草便问沈君言“方才雪茶说皇上今日召见禹将军……皇上见过他了吗?”
沈君言道“听说已经召见过了,还听说因为耽搁了时辰,所以今晚上皇上把禹将军留在宫中安歇,可谓是无上的殊荣。”
仙草“哦”了声“想来这也是禹将军应得的。”
“应得?”沈君言瞥着她。
仙草道“是啊,我素来最敬佩能打仗的大将军了,皇上大概也很敬爱他,所以破例留人在宫中。”
沈君言的眼中透出了些许怅然,淡笑道“忠臣良将,可遇而不可求,皇上是明君,自然知道爱才惜将的道理。不过……”
“不过什么?”
沈君言见谭伶还没回来,便低低道“我却也听闻一些不好的传言,说是皇上召禹将军回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是‘在’的什么?”
沈君言并未多语,只意味深长地说道“功高震主啊。”
这夜,仙草因白天昏睡良久,一时竟毫无睡意。
她翻来覆去良久,见月光透过床帘,照的帐子里微微地银白,便索性坐起身来。
谭伶因为白天的事,于心不安,所以越发不错眼地守着,幸而他是习武之人,假寐的时候也警觉的很,仙草才起身他便察觉了,比那些守在帐子前的宫女们还快些。
谭伶撩起帐子“姑姑怎么了?还是多睡会儿,明日要行封妃之礼了,虽然太后体恤,说一切从简,但毕竟有些礼数缺不得,多歇息会儿可以养足精神气力。”
仙草说道“我心里有些发闷,觉着热的很,你可叫他们把窗户都打开了?”
谭伶道“晚上风冷,怕沾了寒气。我叫他们来给姑姑扇扇子便是了。”
“我不喜欢给人围着,”仙草道“那就开一个,让我透透气儿。”
谭伶无奈,只得叫宫女去开了窗户,刹那间清凉的夜风自窗口吹拂进来,仙草仰头缓缓地吁了口气,道“真舒服啊。”
谭伶看着她眯起双眸微微陶醉的样子,心里却想起白日她念叨“徐慈”名字一事。
太后来到后,仙草在昏睡之中也叫过“徐慈”并“哥哥”等语。
别人不知道,谭伶自己明明是听见了,皇帝应该也听见了,不然不会对太后那样隐瞒。
谭伶知道“徐慈”是何意,至于“哥哥”,便无法忖度。
“白天,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来过?”终于,谭伶压低声音问道。
仙草笑道“你怎么还问?说了我记不得了。”
夜色中她原本清澈的眸子变得有些幽深,谭伶竟隐隐不安“姑姑……”
仙草不等他说完便道“公公,这件事都过去了,不要再提啦,何况皇上也没说什么。”她说了这句,又对谭伶道“对了,听说今儿秀女进宫,可有什么出色的吗?”
谭伶隐约听说了点儿风声,却因自己没亲眼看过,不便当真,更加不想跟仙草说,当下道“还不知道,不过想来无非是那样,明日皇上封了妃,纵然有一两个差不多的,也终究是在姑姑底下。”
仙草竟点头笑道“说的有道理。”
谭伶正要再劝她安歇,突然间身后有风轻轻送来。
连宫女跟仙草在内,都以为是一阵夜风而已,可谭伶到底非同一般,他回头喝道“是谁!”
话音未落,有一道身影蓦地从窗口跃入,向着他猛扑了过来。
以谭伶的身手机变,本是在镇抚司里排前几名的,但是面对这来者,却突然有些窒息之感,仿佛浑身的武功都施展不出来。
手还没碰到对方,就给扼住了颈间,谭伶闷哼一声,晕死过去。
那人干净利落解决了谭伶的同时,左手抄起桌上散落的几枚棋子,细微地响动过后,原本伺候周遭的四名宫女也在瞬间悄无声息地晕厥倒地。
来者屏息静气,听周围再无旁人,这才迈步走向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