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嘲讽完,那壮汉哭的更厉害了,边哭边抽抽道“殿下,臣臣就是高兴。”
这个壮汉名叫张洛,是东宫的属官,根正苗红的书香门阀,忠君爱国的思想根深蒂固刻在血液里,可就是这样的他,却是东宫属官里自始至终都默默支持太子殿下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太子殿下听他说完,突然不说话了,听他断断续续抽抽噎噎地哭了半天。
张洛见一屋子人都在等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拿衣袖胡乱地擦了擦他的眼泪,道“臣失态了。”
太子殿下没有再说什么,将自己的帕子赏给了张洛,就开始介绍他分析的现在的形势了。
晋王和太子现在划江而治,太子只有江左南唐旧地,而晋王却拥有长江以北的所有地方和西蜀,从地盘上来看,太子殿下处于弱势。
从军备上来看,太子殿下只有南厢军三十万大军,勉强算上收拢的南唐北府兵旧部,只有不到四十万。而晋王,拥有三十万禁军和三十万北厢军,从军队数量上来说,太子殿下处于弱势。
从继位的程序上来说,他们俩的诏书都有瑕疵,真正的继位诏书上必须要有先帝的私印和朝廷的玉玺,二者缺一不可,但现在的情况,赵景湛的诏书上有先帝私印,晋王的诏书上有玉玺宝印。若是先帝还在,还会有人因为他的关系支持赵景湛,可是现在先帝已经驾崩了。虽说晋王杀了先帝是毋庸置疑的,可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晋王现在已经入主江都,至于朝廷的人会如何选择,真不好判断。
太子和晋王之间虽然实力悬殊,但最重要的一点是太子殿下有了先帝的遗诏,晋王已经背上了弑君的罪名,天下的正义之士自然不会站在他那边。
有时候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不是军备和军队,而是天下的人心向背。
太子殿下此番话说完,话音未落,许霁川率先为他鼓起掌来。
他不得不承认,太子殿下不做妖气,定神闲条理分明地分析形势的时候,有种特别的魅力,对其他人来说,那是一种让人想追随的领袖气质,对许霁川来说,那是一种愿意将江山捧到他面前让他欢欣的吸引力,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君王愿意为了一个人的笑容毁灭整座江山也在所不惜。
既然先帝的圣旨上说,让太子殿下继位之后号召天下勤王,共同讨伐逆贼,那太子殿下自然要按照他遗诏中的内容来办。因此大家商议之后,便决定让太子殿下尽快继位称帝,名正言顺向天下发勤王诏书。
至于双方悬殊的军备问题,既然晋王派不习水性的漠北旱鸭子北厢军来长江边找死,那他们岂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太子殿下打算在长江上尽最大的能力削弱北厢军的战力,禁军虽然暂时被晋王控制了,但他已经背上了弑君的骂名,忠于梁元帝的禁军虽然明面上臣服于他,但他要短时间内用的得心应手恐怕没那么容易。因此削弱北厢军就等于削弱晋王最主要的战力。
其他事就等勤王诏书发出去之后看各地守军的反应再做决断。
三天之后就是个吉日,赵景湛继位的时间就定在三日之后。不过这三天,他也没闲着。
城里有韩家和王猛看着,加上他在门阀心中的威慑力,并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因此这三日,太子殿下便带着他的花奴儿去虐北厢军了,太子殿下亲自开着小船,许霁川做他的副手,带着他自己亲自教导出来的海蛟三卫,专门挑夜间的时候悄悄地过江,潜入北厢军的大营里,偷袭一番就离开了。
白天太子殿下要养精蓄锐休息,他便让李启超带着人开着大战船在离北岸不远的地方叫骂北厢军,白天黑夜轮番骚扰北厢军。
三日以来,北厢军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不胜其烦。
转眼就到了太子殿下继位这日了,他在南唐的祭天台上,告祭天地,昭告九州万民,他顺应先帝遗愿继任为帝,史称梁太宗。
这继位之后大赦天下的皇帝非常多,一上台就发罪己诏的却很少见,而赵景湛,就是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
他刚一继位,就向天下发了罪己诏,洋洋洒洒万言书,太子殿下自己文采不行,平时那点文学水平也就够批个折子,因此这份罪己诏由张洛代笔,写的是闻者流泪,见着伤心。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朕上对不起天和父母,下对不起地和百姓,晋王狼子野心,他竟然未能早日发觉,致使皇室操戈,先帝后惨死,亲叔晋王犯下杀兄弑君的弥天大罪,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最后,他深情地呼唤晋王,称他不愿让百信重陷战火之中,若是晋王迷途知返,昭告天下自己的罪行,他可以念在骨肉亲情的份儿上网开一面,如今皇室凋零,为皇室计,他可以免去晋王的死罪,并且绝不株连他的妻儿。
此罪己诏和先帝的遗诏及勤王诏书一起昭告四海,看到这份罪己诏的人都被太子殿下的胸怀气魄感动,晋王弑君杀兄,太子殿下和他的仇怨不共戴天,但太子殿下竟然能为了天下,为了皇室放下自己的私仇,对晋王网开一面,若是晋王有良知,就应该上书新帝,陈述自己的罪行。
这份罪己诏是否唤醒了晋王的良知不得而知,但却的的确确气的晋王牙疼,杖杀了一个内侍之后才堪堪平复下来。
不过这都是数日之后的后话了,此刻,刚刚参加完登基大典的太宗赵景湛看着那份罪己诏,惋惜道“若是陆昇在,今天这些诏书都应该是由他草拟若是秋枫还在,我今日大典所要穿的衣服都应该是他张罗。”
许霁川走到他面前,抱着赵景湛的头,让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肚子上,道“如今他们在九泉之下,也定然是高兴的,因为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有了回报。”
赵景湛闻言,缓缓道“不,这才是第一步。”
许霁川道“嗯。”
赵景湛继位这日,所有的南唐门阀都送了贺礼来,就连没有明确表示支持赵景湛的宋国公和临安侯府也送来了东西,唯独陈国公还是一副南唐旧臣,绝对忠诚的架势,什么也没有送。
赵景湛在心里磨刀霍霍,不急不急,等他处理完了登基后的所有事宜再来和这位陈国公秋后算账。
许霁川检视礼物的时候,看到安乐侯送的东西随意地抱在一块帕子里,上面写了安乐侯三个大字。
他们此次出征的时候带着安乐侯一起来,原意是想在劝降元宗的时候,让安乐侯来个现身说法,接过没来的及劝降,元宗就放下南唐破碎的山河和小陈后私奔了,因此安乐侯的作用完全没有发挥。
这段时间,他们又要应付江左门阀又要对付晋王,忙的脚不沾地,自然也就忘了安乐侯这么个人,初入南唐的时候,安乐侯来找过许霁川一回,是来问许霁川他能不能在南唐自由行动的。
安乐侯心大的吞天噬地,西蜀灭亡的时候也不见他有多哀伤,而今南唐的覆灭也就跟他更没有什么关系了,连他的亡国之恨也丝毫没有勾出来,进了建康城,他净想着如何玩的尽兴了。因此来像许霁川要了特旨,可以在建康城自由行动。至于为什么是来向许霁川请旨,而不是太子殿下,则是他看到太子殿下,就忍不住哆嗦,加上这一路走来,也发现太宗对许霁川的倚重,就来打扰许霁川了。
许霁川自然是同意的,他太了解安乐侯这个人了,这人生下来就没什么家国之思,仿佛生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吃喝玩乐。许霁川很好奇他到底会送赵景湛什么礼物。
许霁川有个诨名叫捞钱侯爷,平生最喜欢的就是黄白之物,如今送了这么一大堆奇珍异宝,他岂有不去检点一番的道理。而赵景湛对这些兴趣缺缺,就没有陪他一起去,而是在前殿休息。
今天的登基仪式赵景湛穿着厚重的朝服,顶着几公斤重的皇冠站了几个时辰,这会儿有些累,他靠在椅子上,想要合眼养养神。
他刚闭上眼睛,突然听到许霁川的惊叫“阿宴快来”
许霁川虽然喜欢黄白之物,但自小出生于侯门世家后来有伴读东宫,这天下的珍宝很少能引起他这么大的反应,赵景湛听到他的呼喊就进了内室,想看看许霁川到底发现了什么。
等他看清楚了许霁川手上的东西之后,他比许霁川更惊讶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赵景湛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许霁川愣愣道“缺了一个角,金镶玉,应该是真的。”
赵景湛“”
这安乐侯,竟然将天下失传已久的传国玉玺送给了赵景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