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子正在剥青椒, 剥好一个,放进沥水篮里,已经剥一篮子了。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其实朱宁娜有时候是很气这种人的,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跟这样的人说话很着急。
“我听见了, 我在想买些什么去你家。”
朱宁娜顿时大变脸, 一下子跳到韬子身上, 抱着他脖子“那你是答应了”
韬子侧脸看了她一眼, 有些失笑。她还真是翻脸如翻书, 刚才疾言厉色, 恨不得把他当青椒剥了,现在又笑颜如花。
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他是不是给了她什么错误信号,让她对自己这么不自信, 难道她看不出他其实是认真的
“那你说买点什么好”
“什么都没不用买, 我爸妈没有那么讲究的。”她摆摆手, 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还是买点吧, 这是礼节。”
“真不用买, 买吃的或者营养品,他们经常不在家,根本想不起来吃,也就茶叶和酒了, 但我妈不让我爸喝酒。所以什么都不用买,太麻烦了。”
见朱宁娜坚持, 韬子只能不说话了,但心里还在想买点什么好。
“怎么了”
见杜俏突然不走了,拿着一枚橙子的秦磊走过来问。
杜俏往那边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我好像看见我妈了。肯定是我看错了,她不会来这种地方买菜的。”
不是瞧不起这种菜市场,而是吴秀梅本来在家做饭就很少,而且这里也不顺路,不可能舍近求远。
“走吧。”杜俏没有再看,拉着秦磊去了那家水果摊。
不得不说,菜市场里的东西看起来就是比超市新鲜。
今天外面没风,秦磊突发奇想说带杜俏去一个地方买水果。两人骑着电瓶车,一路慢慢悠悠地跑到这个菜市场,这里的场景和热闹,让杜俏一下子就想到小时候,那时还没有各种生鲜超市,都是在这种传统式的菜场买菜。
走进来,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带着一种红红火火的热劲儿,让人见之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挑了几个橙子和苹果,秦磊又说去买条鱼。路过一个猪肉摊的时候,杜俏挪不动道了,看着绞肉机下正在往外滑出的香肠,口涎泛滥。
“我想吃那个,小时候我爸妈单位里都会发一些,觉得特别好吃。”她指着那一盆刚灌好的香肠说。
猪肉摊前站了很多人,似乎在排队灌香肠。a市有个老风俗,每次到了腊月前后,家家户户都会准备香肠、腊肉之类的菜,用来过年时待客。
不过也说了是老风俗,现在很多都是从超市买,像这种会亲自来灌香肠的很少。
“想吃那就买一些。”
不是a市本地人的秦磊,其实不太懂这是在干什么,还以为是猪肉摊卖的香肠。后来问过才知道,这都是在猪肉摊上买了猪肉,再付材料加工费请摊主加工。
一斤肉五块钱的加工费,包括调料和灌香肠需要用到的肠衣。
“那我们买多少肉加工”
“十斤”杜俏又摇摇头“二十斤吧,吹得半干放进冰箱里,可以放很久。”
买了二十斤的猪后座,接下来就是排队等了。杜俏对灌香肠似乎很感兴趣,看得目不转睛。
秦磊四处看了看,说“你在这儿站一会儿,我四处转转。”
“还要买什么吗”
“看了才知道。你往里面站,别让人撞到你了。”
猪肉摊的男老板负责给人灌制香肠,女老板则负责卖肉。这会儿也没生意,听见秦磊这么说,又看杜俏挺着肚子,女老板很好心地拿了张小凳子给杜俏,还专门给她找了个地方坐。
位置在绞肉机斜侧面,正好可以让她研究这香肠是怎么灌的。
秦磊和女老板道了谢,就离开了。
看了一会儿,明白里面的原理,杜俏就没什么兴趣了。
这时,肉摊上来了个老大爷,六十多岁的样子,身板干瘦,正在和女老板说话。
“我嫌你们弄得脏,我买了肉,你给我找点水,我自己洗,你再帮我灌。”
这话说得男女老板脸色都不太好看,人家做这门生意,摊子前面还站了这么多客人,突然被人说脏之类的,别说老板听着难受,客人听了也不太舒服。
“要不您老去别家看看你看我们这儿等了这么多客人,可能等轮到您老已经中午了。”老板娘这话说得有点含蓄,其实就是不想做这瘦老头的生意。
“我都问过了,都说你家灌香肠的手艺好,让你给我找点水,又不是白用你的。”老头很执拗。
问题不是白用不白用,而是都有学有样,今天这生意恐怕做到晚上都做不完。
其实杜俏这会儿也看明白了,这家老板灌香肠的方式在外人看来有点脏,因为那些肉灌香肠的时候是不洗的。之前她就看见了,但没好意思问,又看那么多人都没说什么,也许就是不用洗
现在总算有个人提出来了,所以她一直竖着耳朵听。
“老大叔,不是我舍不得那点儿水,而是根本不用洗。咱家的肉你是看见的,多新鲜,刚杀完就运来了。你把肉洗了,还得沥干,水不沥干灌香肠容易坏。可沥干咱也没工具给你用,而且那要等多久才能沥干。”女老板说得苦口婆心。
旁边也有人插嘴,跟老头说这肉根本不用洗。
“没事,我等得,反正前面这么多人排着。沥水的工具不用你操心,我自己解决。”说完,老头就走了。
过了会儿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盆和几个沥水篮,一看就是现买的。
都弄成这样了,女老板也不好再拒绝。她本来想用盆子给老头装了些水,但老头不干,嫌那盆子脏,让女老板给他找水管。
女老板无奈,只能把他领到一边,将一个破纸箱掀开,露出下面的水泥池子。
“您慢慢用,我那边还有生意。”
“不行,你还得给我把这些肉分一分,不然没办法洗。”
女老板只能又回肉摊拿刀。
老头洗得很仔细,洗完了就放进沥水篮控干。
杜俏走了过去,看着他洗。
“现在的人就是不讲究,以前灌香肠哪用在外面灌,都是买了肉自己回去灌,干净也放心。不是年纪大了弄不了,我才不会到外面灌。”老头自言自语着。
“那自己灌怎么弄啊”杜俏插了一句。
“把猪肉去皮,洗干净控掉水,切成小块儿,这块儿不能切大了,不然不容易灌。然后就是配料了,我们那时候哪有这么多调料,就用酱油白酒五香粉,辣椒粉胡椒粉白糖和醪糟汁,拌匀了腌一会儿。最麻烦的就是处理肠衣了,要洗,手不能重了,不然会洗破,但太轻了也不行,要把上面的脂肪和粘连的油膜洗干净。
“等肠衣处理好,就可以灌了。塑料瓶子剪掉下面,只留上面的瓶口,把瓶口套在肠衣上,用筷子”
这老头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杜俏也听得津津有味的。
期间,老头问杜俏也是来灌香肠,杜俏点点头,顺势说等下想借老头的盆子和沥水篮用。
两人互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老头笑了笑,说“爱干净点儿好,这吃进嘴里的东西,就得干净。”
很快老头就洗完了,装了满满两大沥水篮,还空出一个,刚好给杜俏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