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盛夏的午后, 整座皇城都是昏昏欲睡。正式一天之中最炎热的时候, 暑气炎蒸, 烈日之下万物皆是蔫头耷脑的,唯隐在树梢繁枝之中的蝉知在不知疲倦的直至鸣叫。
太极宫里静悄悄的, 皇帝的书房里, 四周角落都摆放着冰盆, 正散发着丝丝寒气, 屋子里幽静凉爽。
赵元衡正伏在御案前沾着朱砂批改奏章, 刚从洛川回京, 积累下一大堆的政事要他亲自去处理,他从早晨朝议结束后便一直在批阅这些奏折。
案桌上的奏章堆积如小山,赵元衡刚批完一本放在一边,而后停下来转转脖子活动活动酸胀的肩膀, 揉了揉眉心, 有些疲惫地问一旁侍立的刘顺, “什么时辰了”
刘顺恭敬答道“回陛下, 午时方过二刻”他见皇帝满脸疲倦,又大着胆子追了一句,“陛下已经批阅了好几个时辰的奏折了,不若起来活动活动,让身子骨松泛松泛”
赵元衡搁下笔, 整个人倚靠进宽大的龙椅里, 深深呼出一口气, 这几日他是真的太过疲倦, 有些吃不消了,白日里有成堆的政事要处理,忙得天昏地暗。
等到了夜间,好不容易歇下了,便是无休止的梦境,梦境中他与蓝浅浅沉在水中,他被黑暗控制住了手脚,无力挣脱,灵魂像被撕裂过,想要说话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身鱼尾的蓝浅浅双眼紧闭、无声无息地躺在河底,那硕大的鱼尾很漂亮但沾满了水低的泥沙,尾鳍就像一朵花瓣盛开迎风摇曳的花朵儿。
赵元衡已经不止一次梦到过这般画面了,他每次从梦中惊醒后都要会发起一头的薄汗,坐在床上,在黑暗中静静平复许久才能慢慢冷静下来,也并非是他害怕梦中的场景、害怕那样的蓝浅浅,而是那场景实在太过诡异真实,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那便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般。
尽管他拼命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他的一个幻觉和连续不断的梦境,可是赵元衡闭上眼睛。
可是梦中蓝浅浅那带着斑斓的绚蓝色鱼尾上折射着五彩亮光的鳞片他都能回想地清清楚楚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魔怔了,所以也曾旁敲侧击地多次询问过蓝浅浅当日他们在洛川洪潮中的情景,甚至还状似无意地说起过他在水中看到过一条大鱼,细细观之蓝浅浅的的神色动作,结果令他有些失望,女人不是心虚撒谎就是故意扯开话题。
如此一来,赵元衡心思便更加敏感了,总有挥之不去的暗淡和疑惑蒙在他的心头,扰得他日夜不得安宁。
“贵妃还在午睡”
刘顺想了想答道“往日里这个时辰贵妃娘娘都是还在午憩,想必这个今日也不例外,陛下是想去去朝阳宫走走”
赵元衡沉默片刻才道“不必,摆驾去一趟藏书阁。”
刘顺一愣,心说能当皇帝的人果然都不是一般人,这忙得眼底青黑连睡觉的空儿都快没了,好不容易得了点空也不休息会儿,居然还不忘勤学苦读
刘顺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自然不敢说出来,跟在皇帝身后,顶着灼热的烈日穿过大半个皇宫跑去了藏书阁。
藏书阁里也安静得很,天儿太热,又是午后,此时根本没有一个进出的人影,只一个守阁的小太监正隐在门口的阴影处摊成烂泥样儿正在呼呼大睡。
刘顺几乎是下意识皱眉,陛下最是见不得除了皇贵妃以外其他所有人这般不端正整齐的模样,抬眼瞥一眼皇帝,见他果然已经严肃地皱起了眉,于是急忙狠狠一脚将那小太监给踢醒了。
那小太监睡的正香,被人一脚踹醒,正打算破口大满,睁眼便见到了自己头顶冒出的赵元衡,登时三魂被吓掉了七魄,在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连话都不会讲了。
赵元衡没理,径直抬脚走进了藏书阁,对着那一个个排列整齐的书架沉思着什么。
藏书阁的管事太监听到消息后匆匆赶来,露出极尽谄媚的笑,见赵元衡正转头四处寻找着什么,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陛下这是要寻什么书吗吩咐奴婢一声,奴婢替您寻来便是。”
赵元衡沉吟一下才道“朕想寻些有关灵异志怪、神话传说的书籍瞧瞧。”
“有有有”管事太监忙不迭点头,弯腰躬身朝一个方向一指,“那些书籍都被存放在东南角的那处书架上”
赵元衡顺着那管事太监手指的方向走过去,目光在那一排罗列整齐的书籍上逡巡一圈,然后抽出其中一本摊在手上,是一本山海经。
一旁的管事太监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多献献殷勤,“陛下是要找什么,告诉奴婢,奴婢替您找便是”
“不必,朕想独自一人待着,你们都出去罢。”
所有人都按照吩咐轻轻地退了出去,书阁里只剩下赵元衡,他深吸一口气后才将山海经翻开,书页被哗哗翻得飞快,终于停在了他想要找到的那处,赵元衡全神贯注地看着
山海经海内南经“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
换一本,搜神记“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
再换一本,太平广记“海人鱼海人鱼,东海有之,大者长五六尺,状如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无不具足。皮肉白如玉,无鳞,有细毛,五色轻软,长一二寸。发如马尾,长五六尺。阴形与丈夫女子无异,临海鳏寡多取得,养之于池沼。交合之际,与人无异,亦不伤人”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