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意的心忽然狂跳起来,重重的点头,好,自然好,你越与我亲近越好!
楼衍那万年不见笑容的脸上终于浮上笑意,只道:“你放心,所有的事,自有我安排,不必害怕。”
“什么事?”魏如意不解问他,这才反应过来,他这么急着过来,肯定是发生什么事了,而且看灵犀和阿忠的态度,多半跟自己有关。
楼衍没说话,似乎很难受,呼吸也显得急促了起来。
魏如意才要再说,马车已经停了。
檀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小姐?”
“回去吧,过几日及笄,我来替你插簪。”楼衍轻声道。
“衍哥哥……”
车帘掀开,灵犀冷漠看她:“我们要马上回国师府施针!”
魏如意看着她忽然而来的敌意,眉心微微拧了拧,到底是下了马车来。
才下来,阿忠便悄悄走了过来,低声道:“今日武宁侯去过国师府了。”匆匆说完,马车已经开始动了,他也只能跟着走了。
魏如意想着他的话,难不成楼衍忽然这样,跟父亲有关?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奴婢被七皇子的人送出来后,才知道原来您落水了……”
檀儿叽叽喳喳说着,魏如意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沉着脸,扭头便往武宁侯的书房去了。
武宁侯的心情似乎也不大好,魏如意来时,脸都是黑的:“你现在这么不知规矩了,来都不知道先让人通传一声?”
“父亲今日去国师府了?”魏如意沉声问他。
武宁侯嘴唇微微一抖,而后死死珉紧,冷冷盯着她:“我做事,还要你来质问?且不说你还没嫁出去,就算嫁出去了,如此不敬长辈,我便可以去族谱里除了你的名!”
魏如意才要说话,魏祈章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拉了拉魏如意,才道:“父亲别生气,如意今儿也乏了,先让她回去歇着吧。”
武宁侯有了台阶下,才冷哼了一声。
魏如意只撇开魏祈章的手,目光直直盯着武宁侯:“既然父亲嫌弃女儿不孝,那女儿就不在侯府惹您不快了。”说完,转身要走,武宁侯急起来:“你给我站住!”
魏如意脚步不停,武宁侯看着儿子和一群下人都看着,面子挂不住,当即抓起桌上的砚台往地上一摔:“魏如意,你好大的胆子!”
“那父亲可否告诉如意,您今日到底去国师府做什么了!”
“退婚!”武宁侯牙关一咬,寒声说了出来。
话一出,魏如意就傻眼了,退婚?他脑袋被驴踢了要去国师府退婚,他不想活了敢退皇上赐的婚?
不止她震惊住,魏祈章也沉默起来。
武宁侯看她如此,只道:“我也是为了你好,楼衍中了毒,活不长,你嫁过去就等着守活寡吧!”
魏祈章既替魏如意生气,又隐隐的期待起来。若是父亲去做了这个恶人,他就不用再想办法了。
“婚是皇上赐的,我就是守活寡,也心甘情愿。而且此生,我非国师不嫁,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是国师府的人!”魏如意把话放在这儿了,她虽然不明白武宁侯这个一脑门往国师府钻的人怎么忽然转了性子,但她的态度要给他摆清楚了!
皇帝让她嫁,他不让,他算老几?
魏如意的强硬不仅武宁侯没想到,魏祈章也没想到,如意竟然陷得这么深了吗?
武宁侯拉不下面子,转头抽出挂在墙上的剑:“那我今天就杀了你这个逆女……”
魏祈章这才忙上前拦住他,道:“父亲,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意手腕上戴着的,可是先帝赐给老太妃的金镯子,皇上最敬重老太妃,您可别犯糊涂!”
这话立即就让武宁侯冷静了下来,的确,如今的魏如意再不是以前那个以他为尊没有倚靠的人了。
他这才重新审视起魏如意来,不知何时,以前这个乖乖听自己话,一心孝顺自己的女儿开始变得忤逆起来,甚至还会了医术,还让老太妃掏心掏肺的对她好,甚至脸安长公主那儿也有她的恩惠……
他收起手里的剑,目光阴沉起来:“你先回南风院去。”
“如意!”魏祈章喝止住魏如意想要开口的冲动:“你惹怒了父亲可以走,但南风院那么多下人可都走不了,还有檀儿和知雨,你可都是当做亲妹妹看待的,难道想让她们因为你的任性而受罚?”
魏如意没想到魏祈章会这么说,也许父亲本不会察觉她如此在乎这些下人,可他如今一说,以父亲的心狠手辣,自己一走,他必不会轻饶了她们。
魏如意失望的看了眼魏祈章,才看着武宁侯,好歹咽下了这口气:“女儿先行告退!”
武宁侯看她这态度,喉咙里仿佛梗着一团玻璃渣,吞不下去吐不出来还卡得难受。
魏祈章看着魏如意离开,想着她方才失望的目光,心中微沉。如意她果然越发的聪明了,那自己的心意呢,她能否看到?
他松开武宁侯,只轻声问道:“父亲怎么忽然要去退了国师府的婚事?
“他活不长了。”武宁侯也有些丧气,若是可以,他哪里想退了这桩婚事?
“活不长?”魏祈章觉得奇怪,武宁侯看了看他,到底是关上门,才跟他低声道:“今天金成涵父子过来,让我拿了个香粉去试探楼衍,这不试还好,一试,他果然又是吐血又是晕倒的……”
魏祈章皱眉,金成涵他怎么会知道楼衍的秘密?按理说,楼衍那样精于算计的人,就算真的活不长了,也绝不会叫人发现的。至于试探出来……只怕金成涵是利用了父亲,楼衍对所有人都会有防备,唯独对如意和看似一心巴结他的未来老丈人……
“国师虽然位高权重,又得皇上信任。可他家中并无亲人做依仗,他一死,还有什么用?”武宁侯沉沉道,魏如意现在是他手里最有价值的一颗棋子,他可不能这样浪费了,而且金成涵还抓着自己的把柄……
他想想便觉得头疼,魏祈章却只冷冷看了眼他,从书房出来时,也越发觉得武宁侯只是个薄情寡义的蠢货。
就算楼衍将死,以他的势力和算计,将武宁侯府和如意安置的妥妥当当绝对不是问题,况且还有个七皇子姜宴。
不过,楼衍要死了也好,这样如意就不会再沉迷于其中。
他快步往南风院而去,到时,魏如意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
瞧见她这样,魏祈章还以为她是想通了,缓步走过去轻声道:“如意,听闻下午你……”
“二哥还记得这株牡丹吗?”魏如意问他。
魏祈章自然记得,前年她生辰的时候送她的。
魏如意淡淡一笑,没与他说话,只推说乏了,便回去歇着了。
魏祈章看她并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心稍安了些,哪知才回院子,就有下人送了株牡丹来。
“四小姐说,牡丹花遮了她新种花草的阳光,院子里又无处安放,便叫奴婢送还给您。”知雨直接道。
魏祈章牙关紧咬,如意这是要与自己划清界限吗?就因为方才的退婚之事?
楼衍在她心里,竟比自己这个哥哥还重要吗?
他面色微青,却始终没有发火,半晌,才缓和了语气跟知雨道:“若是院子里种不下,就种在院子外,死了也无妨。”
知雨不解她们打什么哑谜,闻言,只一一应下,这才回去了。
魏如意听到她的回话,终是叹了口气。
“小姐,您跟二公子怎么了?”檀儿担心的问她。
魏如意摇摇头:“没事,往后你们看好院子便是了。”
檀儿见她心情不大好,不敢再说,只乖乖应下了。
接下来两日,魏如意都没出门,就是胡清微来看她,也被她挡了回去,直到及笄之日到来。
退婚一事在京城已经隐隐有风声了,武宁侯也求到了皇上跟前去,只是皇上没松口而已。
及笄这日,魏如意的邀请函如雪花般的飞了出去,当日武宁侯本以为会冷清至极的武宁侯府,意外的热闹起来。
武宁侯看着登门的汝南王和云丞相,一张老脸铁青的厉害,又不敢吱声,只能规规矩矩的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迎了他们进去。
汝南王倒不是很想来,是云丞相坚持的,因为云家最近发生了一件事,让他不得不今儿来这宴会上找一个人。
二人到后,武宁侯只让魏祈章去接待,这才算松了口气,但转头,陈老爷子和陈定又双双来了,他两一来,那双满是愤怒和杀气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魏如意坐在南风院,胡清微一大清早就过来了,陈言袖落后一步,来的时候,还是穿着她觉得舒适的红色窄袖长裙,简单利落的裙摆,配着一双黑色的长靴,腰间带着佩刀,身姿挺拔,英姿飒爽,很有将门虎女的风范。
她才来,胡清微便艳羡的眼睛要冒泡泡了。
陈言袖是个话少冷清的,胡清微却是个自来熟的,没多会儿三人就相谈甚欢了,直到外头有人来报,说礼部尚书云大人携云夫人一道来了,魏如意才缓缓笑了起来。
该请的人都到了,那事儿就好办了!
“如意,今儿及笄插簪礼,是谁来行?”胡清微忽然好奇问她,陈言袖也跟着看了过来。
“这个……”魏如意倒忘了这件事,武宁侯不记得,她自己也没想,不过楼衍倒是提过……
想到是他,魏如意笑起来:“许是国师。”
陈言袖对楼衍的了解只听父亲和外祖父提过几句,说是个贪官……
“小姐,侯爷请您出去呢,说一会儿就要开始行礼了。”有丫环跑进来道。
魏如意起了身,胡清微和陈言袖也都跟着,这才一道往外头去了。
行插簪礼的地方,便是侯府最中央的一片蔷薇园里,院子中央搭建了一处露台,魏如意一会儿行礼便是在这个上头,只是今儿来的人都是各有心思,对于魏如意的及笄里并不算关心。
魏如意才过来,涌过来的只是平素不怎么相熟的各家小姐,多是探问退婚的事儿。
“如意。”
清润的声音传来,惹得一众小姐们齐齐看过去,便见一袭淡青色长袍的魏祈章缓步而来。
魏祈章是武将出身,身子挺拔含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但他气质温润,柔和的五官总是含着温和的笑意,让人一见便觉得亲近。
“这位是……”有小姐轻呼起来,胡清微也看得怔了怔,以前见魏二公子,只觉得英俊不凡,但今日一见,怎么好似格外的不同?难道是因为他那股发自真心的温柔和笑意吗?
魏如意垂下眼眸:“既然二哥来了,便替如意先招待几位小姐吧。”魏如意说完,转身便走了。
胡清微连忙跟上,陈言袖却是隐隐察觉了些不对劲。
如意以前最粘着魏祈章的,如今怎么好似要刻意避开他?
她淡淡朝魏祈章颔首,算是见了礼,才转身跟魏如意离开了。
魏如意一路走到转角临近蔷薇园外的地方,看到早已经在等候的谢妈妈,轻声道:“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不过小姐,小夭还没来,不知赶不赶得及……”谢妈妈有些担心,魏如意只道:“我相信小夭,先照计划去办吧。”
“是。”谢妈妈立即应下去了,走时还是心事重重,犹豫要不要把那晚刑妈妈被杀乃是二公子所为的事告诉她,走着走着,就见魏祈章已经站在了她必要经过的路上:“二公子,你怎么在这?”
谢妈妈慌张了一下,立即躬身掩藏起自己的情绪来。
魏祈章看了眼她所来的方向,轻声道:“如意让你做什么?”
“二公子,奴婢不能说。”
“你要知道,在这侯府,我要杀个下人,轻而易举,而且绝不会被如意怀疑。”魏祈章目光冷冷的,负手睨着她:“我知道你是如意的心腹,但我绝不会伤害如意,反而是有些人,利用如意年纪小不知事来诱导她做一些她以后会后悔的事,这不是谢妈妈想看到的吧。”
谢妈妈迟疑起来,二公子所指的‘有些人’,难道是指国师?
“二公子,小姐是个通透的……”
“你怎么知道?你有多聪明,见过多少人?外面那些险恶,那些算计,你知道吗?”魏祈章语气略强硬起来。
谢妈妈无法反驳,她一辈子困在内宅,的确不懂那些事。
可是她相信小姐。
她跪了下来:“奴婢答应二公子,绝不说出当夜的事,但奴婢也绝不敢背叛小姐。”背叛的后果有多严重她知道,但小姐是多重情义的人,她也知道,就算她死了,她相信小姐一定会保护知雨的。
魏祈章看着她,的确已经起了杀心,负在身后的手已经慢慢蓄起了力,这样愚忠的下人,他宁愿如意没有。
“谢妈妈,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不是叫你替我如意房里寻我掉了的耳环吗?”
突兀的声音忽然插进来,魏祈章立即收起了杀气,转身看去,便见陈言袖快步朝这儿而来,耳朵一边也的确掉了一只耳环。
谢妈妈看到她,立即反应过来:“二公子有话问奴婢,所以耽搁了。”
“如此……那二公子,你可问完了?”陈言袖走过来道。
“是很重要的耳环吗,不如我遣人去替你找吧。”魏祈章浅浅一笑。
陈言袖淡淡瞧了眼额头已经沁出汗来而且明显很紧张的谢妈妈,再看着面前温和公子,淡笑:“重要,那是我娘送给我的。倒是不劳二公子费心了,东西落在如意的房间里,你与她虽是兄妹,可到底男女有别,让你的人去似乎不大妥当。二公子与谢妈妈的事儿要是不急,不如让她先替我去找找如何,要实在不便,我让如意遣人去找也是一样的。”
魏祈章自然不想如意知道他私下里跟谢妈妈说话。
但今日,如意叫来了这么多人,分明是要做什么。
他只看了眼谢妈妈,终是道:“既如此,那谢妈妈先去替陈小姐办事吧,至于我要说的话,你记着就是。”
谢妈妈赶忙应下后起身退下了。
陈言袖看着她步履间分明带着慌张的模样,再看了眼没有任何破绽的魏祈章,客气的笑了笑,便告辞了。
为何她总觉得这个魏祈章有问题?
走了两步,对门迎面而来的男人霎时拉住了她的目光,那日初次见他时的桃花纷纷,让她根本忘不掉。
“萧王殿……”
“对不起对不起,让让……”
陈言袖话未说完,一道红色身影便横冲直撞了过来,陈言袖作为武将的反应可谓迅速,面色微寒,侧身就抓着他的胳膊往回一扯。
姜宴也不是吃素的,见有人敢袭击他,顺势往回一动,便与她交起手来。
唯独此事宴会中心的魏如意,被武宁侯拉着站在众人面前宣布:“小女如意,实乃福分浅薄,配不上国师大人,从今日起,小女与国师大人的婚事,就此作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