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棣看到凌风的信号弹时,就知道是被人算计了,直到清晨,底下的人来回禀,在乱葬岗找到了昨晚派出去的侍卫。
“唯独不见了凌侍卫,但找到他的一条胳膊。乱葬岗内都是残尸,只怕凌侍卫已经……”
姜棣没说话,只闷闷看着面前的密信,密信上粗犷狂娟的字体,他从未见过。
他推了推面前的信:“去查。”
侍卫领命,立即取了信纸要走,又听他道:“那个府里,必定藏着荣王的秘密,给本王查清楚!”
侍卫看他浑身张扬的杀气,立即应下了。
魏如意这会儿刚量完尺寸,给她量尺寸的绣娘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面容温婉,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
魏如意笑着问她:“姑姑是哪个绣楼的,我怎生没见过?”
“奴婢是国师府上的。”绣娘看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轻笑:“小姐是个有福气的。”
“你看出来了?”魏如意故意问她,绣娘珉唇一笑,早听说这个未来少夫人是个活泼的,果真如此。也好,尊上那沉闷冷淡的性子,得要有个活泼的在身边,这日子才像日子。
绣娘记好了尺寸,又拿了好些厚重的本子来,本子是指甲厚的硬纸板做的,每一面都订了两块布料在上头,不同的丝质,不同的绣样子。
胡清微兴致勃勃的跟在魏如意身边挑,陈言袖这才在一旁翻看其他的绣样,不多会儿,孙夫人就笑着走进了来,瞧见胡清微和陈言袖,面上笑容更深:“如意,快去收拾收拾,七皇子携孟侧妃一起来了,要来看看你呢。”
“孟侧妃也来了?”胡清微提起那个看似娇柔实则跟母老虎似的孟侧妃,一点也不喜欢。
孙夫人没看出她的情绪,只笑着道:“那是自然,不然七皇子还能单独来?七皇子许是陪着孟侧妃一起来的。”
说完,她自己的心思倒是转了转。
大姐夫就姓孟,跟京城孟家也有渊源,她们才入京,往后还要在京城长住,自然是结识越多的权贵越好,而孟家有个女儿在当侧妃,那正是更皇家那些皇子们拉近关系最好的助力。
这样一想,她越发开心了。
魏如意看她如此,也不好破坏她的兴致,只笑道:“那姑母先忙着,如意这就收拾。”
“好,那你赶紧着。”孙夫人笑着说完,就赶忙去拉自己的女儿了。七皇子还未娶正妃,她可是都打听清楚了的。
等她走后,胡清微拉着魏如意有些担心:“如意,你干脆称病不见吧。”
“如此岂非拂了姑母的意?”魏如意道。
胡清微不懂:“关她何事?”
陈言袖也不解看过来,魏如意这才笑道:“姑母方才如此殷勤,必是有所求,七皇子如今还未娶正妃呢,而表妹绾儿与我同岁……”
“啊,你是说,她想把女儿嫁给七皇子妃?”胡清微轻呼,魏如意忙捂住她的嘴:“这话姐姐可不能乱说,女儿家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只是今儿我若是称病不见,七皇子怕是不会留多久就要走,他走了,姑母这点盘算也落空了,到时候还要算在我头上。”
魏如意无奈摊手。
胡清微皱皱鼻子:“孙夫人难道如此不讲理?”
“讲不讲理不清楚,但她方才亲自跑来叮嘱,怕就是不想如意称病不见,否则你瞧她来,可有只言片语问过如意的伤势?”陈言袖问她。
胡清微总算是想明白了:“我算是明白,为何每次我那些亲戚们来我家,为何总要暗处说我了。我当真是笨。”
魏如意看她气恼的敲自己的脑袋,笑着拉住她:“姐姐不是笨,只是一根直肠子罢了。”
“还好你不嫌我。”胡清微哀叹一声,惹得陈言袖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只看着魏如意,心里又叹一句这小表妹真是聪明的很。
如此的人情世故,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想得清清楚楚了。
没多会儿,就听到孙夫人的笑声传来。
魏如意简单换了下衣裳,因为背后的伤也的确不宜动,便没迎出去,这才隔间里等着,等人进来了,才屈膝要行礼。
“停停停……你可别行礼,伤着腰呢,万一扯开了伤口怎么好。”姜宴忙叫住她,又叫人捧了一堆子的稀奇药来,才又让人扶着她去坐下了。
魏如意看他这心急的样子,再看站在他身侧帕子都要绞烂的孟侧妃,心里幽幽一叹,只道:“多谢殿下关心,臣女身子并无大碍。”
她刻意疏远了些身份,孟侧妃当下道:“既无大碍,怎么不去屋外迎候?”
魏如意喉咙一噎,就见姜宴黑了脸:“你不是要去见见孟夫人和孟大人吗,时辰不早,你现在就去吧。”
孟侧妃看自己不过说了魏如意一句,他就要赶自己走,情绪有些绷不住:“殿下一个外男,没妾身陪着,独自留在这里也不好吧。”
“我与如意乃是君子之交,此处除了如意,还有陈小姐和胡小姐,更有这么多下人,难道男女在你眼里,就只有那么点龌龊事?”姜宴实在是无法忍受她。他也想不明白,以前孟氏虽然不聪明,但起码不惹人烦,如今怎么变得这样俗不可耐还讨厌。
孟侧妃看着满屋子的下人,看着一侧面容尴尬的孙夫人,对上姜宴冰冷的目光,又觉得委屈又觉得气愤,却不敢再说什么,只冷冷看了眼魏如意,才转身出去了。
等她出去,孙夫人看着屋子里冷下来的气氛,忙笑道:“殿下先坐着吧,绾儿,你不是说最近在研究什么棋谱吗,七皇子想来是懂这些的,你与他请教请教。”
孙绾儿虽然一心记挂着那日公主府见到的男人,但看到姜宴俊逸的脸,浑身透着皇家的尊贵和少年的不羁,一样觉得心跳不止,上前娇羞行了礼。
姜宴睨她一眼,再看面色不大好的魏如意,这才恍然反应过来,他怎么犯糊涂,竟在这里骂人。
他尴尬的咳了两声,坐在一侧,才道:“如意,你别担心,我不是冲你发脾气。”
魏如意自然知道,可她就是不想跟孟侧妃闹矛盾,他倒好,孟侧妃越嫉妒自己,他就越维护自己,这是怕孟侧妃很不死自己呢?
“七皇子客气了。”魏如意又是客气一句,始终低眉顺眼的远远站着,半点不与姜宴说别的。
陈言袖和胡清微也都乖乖站在后头,这事儿她们也看的明白。
姜宴见魏如意如此模样,只当她是生气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原本殷切的想要来看看她的心也忐忑了起来。
孙绾儿想要上前搭话,奈何姜宴只闷着脸喝茶,屋子里的气氛都变得怪异了起来。
陈言袖看着魏如意站久了越来越白的脸,忙上前一步托住她的胳膊,跟姜宴道:“七皇子既来了,可要去外头院子走走?”
姜宴瞧见她,眨眨眼:“你是之前那个男人婆?”
陈言袖做和事佬的心瞬间凉了:“臣女也是刚认出您就是前几日的小气男人。”
“小气——!”姜宴没气死,这天底下可找不出比他还大方的男人了。
“不小气,七皇子就与我出去再大大方方比试一场如何?”陈言袖感觉到魏如意的身体已经忍不住在发颤,知道她怕是站不住了,毕竟伤得是后腰,之前量衣裳都站了好一会儿了……
姜宴看反正在这儿尴尬,倒不如跟陈言袖打一场,也让如意看看热闹,便轻哼一声,起身往外去了。
待他走了,孙绾儿也立即跟了出去。
魏如意这才身子一软,好在胡清微及时接住。
胡清微跟陈言袖一起将她扶到里间:“如意,我去叫大夫……”
“先别去。”陈言袖叫住她,魏如意也点点头:“我没事,歇会儿就好了,言袖姐姐,你先出去了,别让他知道了。”让姜宴知道,少不得又是鸡飞狗跳,孟侧妃还不得不管不顾的跑来吃了她。
陈言袖明白,只让胡清微在这儿守着,这才出去了。
等她走了,胡清微才同情的看着魏如意:“这七皇子今儿怎么尽犯糊涂。”
魏如意也只能笑笑。
“听说前阵子贤妃娘娘病了,他一直在宫里侍疾,也不知如何了,外祖父说,皇上最近去贤妃娘娘宫里去的勤,连带着也对七皇子越来越喜欢了。”胡清微坐在一侧笑着说道。
魏如意想起前世,姜宴是没有参与夺嫡的,而且他的的确确就是个纨绔子,也不知这辈子,他会不会也去争那个位置。真希望他不去,永远这样保持一个赤诚的心,做一个纨绔富贵的皇子才好。
姜宴这会儿已经在南风院摆开了架势,孙绾儿瞧着他这样,娇声笑道:“七殿下下手可轻些,言袖姐姐是女儿家。”
“她哪里是什么女儿家?你替她求情,还不如替我求求情。”姜宴看着面前一身利落骑马装,浑身透着股英气的陈言袖,笑道。
孙绾儿噗呲一声笑出来,银铃般的声音传遍整个院子。
“七皇子说话真有意思,绾儿还是第一次见您这样有趣的。”
“我也是第一次见你这样乖的。”姜宴朝她抛了个媚眼,提手就朝陈言袖发起进攻了。
陈言袖如今做好了准备,气沉丹田,冷着脸与他过起招来。
孟侧妃听说姜宴跟陈言袖打起来的时候,先是紧张,而后便吐了口气:“陈言袖是女将军,七皇子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哪里打得过她?”
孙夫人面色尴尬,这好歹是你的夫君,更贵为皇子,你倒是敢这样说。
两人一路到了魏淑的院子,魏淑正在带着儿子识字,瞧见她们来,行了礼,才道:“侧妃来的不巧,夫君今日去贡院了,天黑才能回来。”
孟侧妃对这个八竿子才打得着的亲戚也没什么兴趣,只道:“既如此,那本妃下次再来。”说完,转身就走了。
孙夫人忙道:“侧妃,要不……”
“不用了,我自己转转。”孟侧妃现在心情不佳,一想到这些人都是魏如意的亲戚,就更加不喜欢,一点面子也没给就走了。
孙夫人的脸僵了僵,她好歹也是兵部尚书夫人,将来七皇子还不一定坐上那个位置呢,孟侧妃充其量也就是比妾的位置高一点,竟如此不留情面。
魏淑看着这场景,眼眸冷淡:“绾儿的性子,去了七皇子府,怕还不如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孙夫人脸色不大好看:“大姐怎么这样说?便是母亲也觉得绾儿是个伶俐剔透的,虽比不上宫里那些公主,可也绝对不比其他贵女差。况且绾儿是尚书府的千金,与七皇子,哪里就不是门当户对了?”
魏淑看她生气,也不再多说,只低着头继续教孟长林念书。
孙夫人看她永远是这副态度,到底是亲姐姐,只咬着牙扭头走了。
待她走了,孟长林才不解问她:“娘亲,小姨怎么了?”
“贪心不足……”魏淑虽是这样说,可看着自己这个从小就骄傲的妹妹,想着孙绾儿那性格,只轻轻叹了口气。
孟侧妃出来后,整个人都沉闷的很,想起七皇子待自己越发的冷淡了,便都怪在了魏如意身上,觉得她就是个狐狸精。
走着走着,便见魏府几个下人偷懒坐在花坛边说话。
孟侧妃起了心思想听点儿身边,便叫住了下人,自己提起裙子悄悄的弓着腰竖起了耳朵。
可听了半晌,那婆子们不是说前儿个老太妃赏下的礼,就是说国师府送来的簪子,说来说去,没一句有用的。
“还我芳儿,你还我芳儿!”
忽然,一道人影从一侧的树丛里飞快的钻出来,凌乱的发髻垂在脸上,沾着枝叶,瞪着眼睛,吓得孟侧妃往前一跳,脚下踩到裙子,整个人便跌坐在了地上。
那飞快钻出的人红着眼睛在院子跑了一圈,就被几个赶来的婆子给扭回去了。
“您没事儿吧。”下人们赶紧跑了过来,方才魏府的婆子也跟着走了过来,看到是孟侧妃,也赶紧的跟着扶人,边扶还边问:“贵人怎么在这儿……”
婆子本意是觉得她是不是迷路了,孟侧妃自己却心虚,一听,当即冷下了脸:“我是恰好路过罢了。”
婆子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知道怎么回好。毕竟往前去,是死路,若非下人们要来打扫,主子们是极少走这里的。
她们不说话,孟侧妃也只当是把她们唬住了,想起刚才的疯妇,问道:“刚才的人是谁,看着穿着倒是不差,怎么疯疯癫癫的。”
“您有所不知,那是我们府上的柳姨娘,因为前阵子六小姐过世了,所以才疯了。”
“六小姐?”孟侧妃看着她们畏畏缩缩的样子,忽然想起,前阵子的确是有个魏家六小姐还想给七皇子下药来着。
想到这里,她脸上笑容大了些:“你们魏家的小姐,一个个教养果真都是极好的。”
婆子们面面相觑孟侧妃也不再多言,带着丫环就要往前走,婆子这才提醒道:“侧妃,前头没有路的,您可是要去南风院?”
孟侧妃的脸蹭的一下发起热来,强辩道:“本妃知道。”说完,又转身走了一条岔道离开了。
婆子们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欲言又止,想起她方才坏脾气的样子,干脆把话咽了回去,赶忙离开了。
孟侧妃一路往前走,一边吩咐:“回去查查,这柳姨娘和魏朝芳,看看她给七皇子下药的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娘娘是觉得,这跟魏家四小姐有关?”侍女问她。
“肯定脱不了干系。”孟侧妃想起魏如意,越想越恨,直到发现前面这地方的不对劲来:“这是哪里?”
侍女伸长脖子看了看,看到院子上那牌匾的字,皱皱眉:“不知道,不过这院门口都无人守着,怕是处废弃的院子吧。”
孟侧妃皱皱眉头,转头欲走,但脚步还没迈出去,又回过了头来,魏家除了一个疯癫的柳姨娘,兴许还藏着别的秘密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转过身去推开了那道没上锁的门。
南风院里,姜宴跟陈言袖正打着呢,姜宴是武功高强,可不及陈言袖战场上下来的,经验丰富,两人打得难分胜负之际,就见孟侧妃的贴身丫环顶着一张被抓花的脸来了:“殿下救命!”
姜宴闻言,手下一松,陈言袖也顺势收回了手。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便看到孟侧妃脸上被抓开了花,尤其是额头上,隐隐都出现了个‘王’字。
陈言袖眉梢一挑,跟在一侧伺候的檀儿差点没憋住。
孟侧妃看着满院子憋笑憋得肩膀直抖的人,哭着就扑到了姜宴怀里:“殿下,这魏府藏着凶兽,你救救臣妾……”她嘤嘤的哭起来,梨花带雨的哭泣着实让人心疼,只是这张脸……
檀儿听到‘凶兽’二字时就忍不住了,如今这儿的确有凶兽,母老虎不正是凶兽么?
她背过身去笑得直流眼泪,陈言袖忙让人去叫了魏如意出来。
魏如意看到这场景时,立即问她们:“你们去兽园了?”
“兽园?”姜宴也大吃一惊,她还养猛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