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无影不欲再多言,蹲了身子背起了楚溶月,碧潭几个连忙过来扶着。好叫她更稳当一些。
楚一墨沉默着,沉默着,突然冲着她们跪了下来。
“求你,叫我带她走吧。”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君王,寻常长辈轻易还不跪,今日却对着几个下人行此大礼,着实叫人吓了一跳。
无影却看也不看他,绕过他走了出去。当初小姐为了求他回心转意,下跪了多少次,求了多少情,落了多少眼泪又受了多少苦?这个人,可心软了?
无影背着楚溶月出去后,太子看着屋里的人道:“都回去吧,本宫留下照顾着,四弟,你去通知内务府,一切规格按王妃的礼制来办,切不可怠慢了。”
平王拱手道:“臣弟知道,会催着他们尽快办好的。”
国公夫人盯着无影离开的方向,许久之后,才道:“喏儿,真的没了?”
定国公点点头,将人抱在怀里,任她哭的天崩地裂,也不去劝她,有些事,让她哭出来,才是最好的。
“妾身先送母亲出去吧。”太子妃擦了擦眼泪,走过去扶着母亲慢慢的走了出去。
五公主上前扶着德妃,母女两个眼睛都是红红的,更是谁也不敢多提什么,生怕止不住的哭出来。德妃心疼的看向床上的儿子,本来他们小夫妻好好的,怎么会成今日的模样呢?她的儿媳妇,怎么一夜之间,就没了呢?
眼瞧着一屋子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太子看着依旧跪着的楚一墨道“永诚侯还是回去吧,如今这里并没有闲人能招待你。”
楚一墨置若罔闻,动也不动的跪着,如石像一般,更惹人心烦。
“高丰,带你家王爷换个地方。”
太子也是没力气搭理他,随他去吧,愿意,就在这里跪上一辈子。
高丰与太子搀扶着魏予安走了出去,德妃跟在后面寸步不离,儿媳妇已经没了,若是儿子也跟着去了,自己真的没有盼头了。
诺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周氏与楚一墨二人,周氏被晾在原地,揪了揪手帕,走到他跟前道:“起来吧。”
楚一墨依旧没有动作,眼神麻木的看着一块地方,不知在想什么,或者是,在看什么。
周氏有些着急,头一次对他发了火:“你如今这样有什么用!喏儿已经去了!活不过来了!你跪在这里伤了自己的身子她就能原谅你吗?”
这话由周氏来说,比旁人更加诛心,楚一墨苦笑一声,极轻极轻的说了一句话:“娘亲,您的宝贝,终究被我弄丢了。”
喏儿,真的没了。那个会对自己撒娇,视自己为天的小诺儿再被他摧毁之后,又在他的漠然之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其实姨母骂的对,当时草原之战,凭自己的功劳,要保全喏儿根本不是问题,只要自己一句话就好,可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袖手旁观?坐视不理?还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势力。
楚一墨慢慢抬起的自己的双手,从回来后,自己都做了什么啊!
这双手,不仅染上了敌人的鲜血,也染了亲妹妹的血肉,为了报仇,自己不择手段,满腹算计,可如今娘亲的仇恨还没报了,就又失去了亲妹妹。可这个仇,他又该找谁讨回来?
楚一墨越发的茫然不自知,手慢慢上扬,狠狠的给了自己两耳光,痛骂道:“我他妈究竟算什么东西!”
清脆的声音过后,刚刚还波澜不惊的楚一墨痛苦的哭了起来,青筋迸现,嘶哑着嗓子,却无力的垂下了双手,高高扬起的脖子上不时划过泪痕,嗓子里传出阵阵无力的声音、
自责,悔恨以及无穷无尽的痛苦几乎将他整个人都要淹没,只恨不得以死谢罪。周氏哪怕心中对他充满了抱怨,此刻竟也感受到他身上的悲伤。周氏扭过头擦了擦眼泪,这会子如此难过,当初为何要那般绝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慎王府的客房里,瞧着泣不成声的母亲,太子妃也是难过,在她的记忆里,母亲给自己的只有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何曾见她如此伤心难过。
国公爷一边拍着妻子的肩膀给她顺气一边替她擦去眼泪,温柔的简直令人发指。
“我知道你好奇,不理解为何你母亲对那丫头比对你还好。”国公爷拉着妻子的手,拍了两下,道:“说起来,当初要是没有她母亲,可能你两个弟弟如今都不会有了,你如今也没母亲了。”
太子妃擦了擦泪,道:“我如何不心疼喏儿,只是,父亲何必为此告老还乡呢?雨之与润之的前程就不顾了吗?”
其实太子妃还想说的是,自己呢?虽说如今自己生了两个孩子,眼瞧着在东宫站稳了,可那两个侧妃也不是吃素的,忠勇侯家那个还好,总算守礼,可另一个,整日蹦跶着找事。自己本来就照顾两个孩子无心应对,父亲若是在辞官了,自己无依无靠的,岂非让她得意到了天上去。
定国公最是了解这个女儿,自然懂得她话里的意思,解释道:“为父何尝不理解你心中的想法,你素来没受过你母亲管教,也没承过那丫头的恩情,自然不会对她心中有愧,反而平日里还帮了她不少,这点你做的不错,为父很是欣慰。只是,到底人心都是肉长的,瞧着你母亲对她的样子,你心里到底不舒服了不是。”
太子妃被说中心事,闷闷的点点头,虽然如今说这个有些不合适,可不将话说清楚了,自己心里存了个疙瘩,到底难受。
“可您与母亲也没承她楚家什么情分,出嫁时给她厚厚的嫁妆,平日里嘘寒问暖,甚至母亲几次为她顶撞太后。已是够了啊!怎么又要辞官呢!”
定国公苦笑道:“是没承楚家什么恩情,可我与你母亲,却欠了姜氏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