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子看她一双美目盈盈有泪,表面即刻摆出一副怜悯姿态,“扶摇姐姐,你应当知道,在这花楼里吃饭,只有那么几年,过了那几年,就只得认命了。”金珠子说的是假,哪怕扶摇徐娘半老,他都有办法将她捧起来。只是这扶摇心性太高,比那姝宁还不好伺候。再加上当年,若不是扶摇执意违背他去嫁给岚城主,也不至于被发现之后,逼得他离开烟云,逃到京城去。
扶摇听金珠子都这么说,终是绝望了,在桌旁跪坐下来掩面哭泣。
金珠子安抚她道,“扶摇姐姐也不要太伤心,挑个好夫君,嫁过去一样是享福的。”
这两年在这里幽居的日子,也确实把扶摇的脾气磨去了不少,她哭了一阵就好了。央求金珠子帮她将绣球砸到年轻又有钱的人手中,金珠子又答应之后,她才松口说愿意帮金珠子的忙。
金珠子也开门见山,“实不相瞒,我想请扶摇姐姐,帮我从岚城主那里拿一样东西。”
听到岚城主三个字,扶摇脸色就变了,垂下的眼中透出恨意来。
金珠子当初败露之后就逃走了,后来扶摇和岚城主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但现在看扶摇的表情,就知道那男人待她并不好。
“怎么样”
扶摇道,“他早就不见我了。”
“我有办法。”金珠子道。
扶摇抬首看他。
金珠子猜都猜的到,那岚惊阙是发现扶摇是经人授意,才将他玩弄于股掌的。而他那样的天之骄子,最是忍受不了这些,估计这两年,做梦都想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来泄愤。
金珠子俯身,和扶摇耳语一阵,扶摇听罢,欲言又止。
“你只要说我回来了,就一定能见到他。”何止是能见到,只怕听到他回来的消息,那岚惊阙要直接提刀赶来。
但现在也别无他法,借着扶摇去接近他,总比自己露头跳到他眼前要安全的多。
月上中天,穿着一身红色绣金斗篷的扶摇步行至烟云城城主的府邸。
因为烟云富庶,作为一城之主,他的住处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一人高的石狮,贵气威武,鎏金红底大门,尽显富贵,扶摇站在门口,望那头顶匾额,心中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当初她来这里,都是岚惊阙派了轿子,亲自将她接来的,那时,他还会站在门口等她,见她下轿,还会上前来扶住她的手臂,笑着叫一声,“卿卿。”
往事不可追,如今的她再来这里,连正门都是进不去了。
守在府邸外的家丁,看也不看她一眼,还是她走到门口,他们才亮出兵器来阻拦,“什么人”
扶摇揭下遮帽,道,“妾是观月楼的扶摇,想见一见岚城主。”
家丁毫不留情面,“可有请帖”
“并无。”
“那就不可入内”
扶摇站在门口,往里头眺望一眼。里面还是繁花似锦,只是当初她撒娇时,岚惊阙为他种下的燕竹花都消失不见了。
“能否请几位大人,帮我带一句话给城主,若是城主还不见我,我便离开。”
家丁本不准备应允,但见她是貌美的女子,就犹豫了一下。
扶摇从袖子中,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恳请大人帮帮忙。”
这家丁刚来不久,还不知道扶摇与自家主子的关系,收下银子之后就答应了,“你要带什么话”
扶摇一喜,知道他是愿意帮忙了,道,“请大人告诉城主,当年观月楼中,那个从身上掉了三颗珍珠的人回来了。”
这话实在古怪,家丁皱了皱眉,让她在外面等着,自己就进去了。
这城主府邸,内里比外面的奢靡要风雅上许多,亭台小筑,影楼画壁,如画一般。南墙下,藤蔓攀墙而生,开了满墙的旖旎春色,被灯笼照着,白日一般。再往前,就是个玉璧做的鸟笼,鸟笼里,长翎的黄鹂婉转叫着。一个深色衣衫的男人,背对着他,站在鸟笼旁边,手中拿着一根纯金打造的花梗,逗弄着笼子里的黄鹂。在他身边,挂着一个琉璃四角宫灯,宫灯上画了些雅致的景物,透着光照出来,影影绰绰。
“城主”一见这人的背影,家丁便跪下了。
男人连头都没回,“何事”
“门外来了个女子,说要见您。”
男子忽然张口叫了一声卿卿,这家丁以为是唤外头的女子,不想抬起头,发现是男子逗那笼里的黄鹂。
“城主。”
“什么样的女子”
“她自称是观月楼的扶摇。”
手中金色的花梗忽然顿住,只片刻之后,他就将那抽出来,丢在了一旁,“她呀。”
家丁听她语气,以为是认识,就询问道,“要小的带她过来吗”
“谁说我要见她了”那个女人。哼。
“那城主的意思是”
“让她走。以后她再来,不必告诉我了。”按了按自己的袖口,男子便要穿过长廊离开。
家丁答应了一声,正要下去,走出几步之后,忽然想到那女子的交代,又硬着头皮回来了,“城主那女子,有句话让小的带给您。”
男子脚步未停,眼见着就要消失在回廊的转角了。
家丁咬牙道,“她说,当年观月楼中,那个从身上掉下三颗珍珠的人回来了。”
站在回廊处的男子,停下脚步,在原地站了许久之后,转过头来。满墙旖旎春色,竟因他的一个回眸,沦为了陪衬。
“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