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什么麻烦,他没明说,但楚翰林一听就听出来了,左不过来自朱成锠那边。楚翰林心里觉得有圣命在上,似乎不至于,但不管至于不至于,这样一来,他就不好再继续推辞茶叶了,像他不想帮学生的忙一样。
只好摇头笑道:“这——好罢。”
展见星和许异也喝完了茶,当下在朱成钧的指挥下,将一堆账本塞到楚翰林的床榻底下去。
“再往里放放。”
楚翰林走过去看了看,阻止道:“好了,你塞到最里面去,回头要拿出来看也不方便。”
“我不看它。”朱成钧道,“账本在我这里就够了。”
楚翰林一想失笑:“你不查账,就只是震慑他们?”
“水太清了,鱼要饿死的。”朱成钧说。
“是水至清则无鱼。”楚翰林纠正他,看一眼他的木脸,心里生出些可惜来。这个学生读书不成,但处事之道自成一格,从前必然没有人教过他这些,他自己悟出来了。
这份灵性怎么就不能用些在读书上呢。
展见星和许异两个把账册塞好了,从床底爬出来,规矩地站到朱成钧旁边,朱成钧见到展见星脸上蹭了处灰,信手给她抹了,转向楚翰林道:“先生,我们走了。”
楚翰林点头:“去——等等,你去另找个罐子,把这茶叶分些给你大哥。”
朱成锠自然不缺这点茶叶,他是为了朱成钧好,既有东西送先生,多少也该孝敬长兄才是。
朱成钧低头看了看,不太情愿地道:“好,我把我的花分一半给大哥。”
他说完抱着一包槐树花就走了,楚翰林哭笑不得,眼看两个伴读忙忙跟着跑了,拦不住,只好算了。
朱成钧回到自己的住处,真的分出一半槐花来,叫秋果给朱成锠送去,剩下的两包半一包给展见星,一包给许异,他自己留半包。
展见星拒绝:“九爷,我不要,我不能拿出去。”
朱成钧正找了个瓶子,把几串槐树花摆弄着挂在瓶口,闻言道:“为什么?”
这位爷,脑袋灵光起来谁都比不过,不开窍的时候又实在是不开窍。展见星无奈道:“你给大爷就送了半包,我扛着一整包出去,大爷知道算怎么回事呢?”
在弟弟这里的待遇跟楚先生不好比就算了,难道比两个伴读还差一截?
许异恍然大悟:“对啊!九爷,那我也不能要了。”
朱成钧道:“他真麻烦。”
展见星想笑:“九爷,你别抱怨了。大爷看见花应该就够憋闷了。”
恐怕他这辈子也没收到过这么寒酸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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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成锠确实没有。
他对着那一桌槐树花都傻了——半包也很不少了,包袱解开来,足够摊开一桌子。
秋果已经跑了,他都忘了叫住这个小子问个究竟,等回过神,姚氏重来求见,他暂也顾不上秋果了,叫姚氏进来。
姚氏一见满桌花,一张油水滋润的脸就抽抽了,朱成锠见了奇怪,才从她嘴里知道了这些花是怎么回事,听完一恼:“带了五斤半的明前茶走,就给我送这些野花来?”
他没有在这上面纠结太久,因为更叫他生气的还在后头,朱成钧居然是冲着账册去的,他手里并没有正经可用的人,就两个伴读,一个拧巴一个傻,居然成功从姚进忠手里把账册全弄走了!
“真是废物!”
朱成锠斥了一声,姚氏跪着连连磕头,哪敢有一句反驳。
朱成锠来不及跟她多计较,马上去东三所,当然,已经晚了。
账册根本就没进过后院,直接停留在了楚翰林那里。
皇帝交待的时候说的明明明白,不要他插手,盈亏都由朱成钧自己去,他就算还可以拿长兄的身份压一压朱成钧,又凭什么去压楚翰林?
歪门手段更不能动,搜朝廷命官的屋子,除非他不想要这个亲王位了。
到了这时候,朱成锠终于意识到,他心头浮上的那点隐约的阴影没有错。
王府之中,没有善茬,他这个弟弟,也已经长出来獠牙了。
他没有再做什么,权当没有这回事,打发走了姚氏,如常主理起各项府务来。
朱成钧的威胁性毕竟与朱逊烁差远了,那么就不必操之过急。并且,朱成锠压抑劝说着自己,他觉得其实他也不是真心胸狭窄到一点容不下人,朱成钧无论厉害与不厉害,他只要不贪心,不争夺更多的,他可以容忍他到就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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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成钧的日子,其实没有朱成锠以为的那么好过。
甚至有点凄惨。
因为楚翰林把本来中午午休的时间拿出来,压着他学看简单的账册了。
皇帝说得不错,楚翰林年轻,此前一直呆在翰林院里,没真正进官场大熔炉打过滚,便又面嫩,别的先生收学生什么礼物都觉理所当然,他却越想越不好意思起来。
琢磨半天,做先生的也得有些回报,他想的回报就是把床底的账册挖出来,教朱成钧看。
他没专门学过账房上的事,但有些家学渊源,这种田庄上的账难不倒他,理了几天就理出头绪来了,一边看,一边教起朱成钧来。
两个伴读中午没事,有这个机会,都兴致勃勃地跟着一起学,展见星比许异还额外多出一样差事来,看见朱成钧打盹,就把他推醒,推不醒就掐。
——这种事许异自然是不敢干。
困得东倒西歪然而又一次被掐醒的朱成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小九:我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