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匆匆赶到慈恩宫, 太皇太后已经歇下了。
“祖母如何了?御医怎么说的?”元安一见到庄煜就连声问道。
庄煜见元安紧张的模样, 不由轻笑一声,元安白了庄煜一眼, 没好气道“我正急着呢, 你别只顾着笑啊!祖母还好吗?”
庄煜拉起元安的手笑道“祖母没有大碍, 御医说祖母只是累着了,歇一会就好, 连药都不用吃。”
元安一颗心放了下来,自责道“祖母都是为了给我撑腰才受累的。”
桂嬷嬷刚安置好太皇太后,准备去膳房做几样太皇太后爱吃的点心给太皇太后醒后吃, 正好听到元安的话,忙笑道“皇后娘娘可别这么说, 太皇太后临睡前还念叨您的好呢!自从您嫁过来,太皇太后天天笑呵呵, 老奴还得多谢您!”说着桂嬷嬷就朝元安福身。
元安忙扶起桂嬷嬷“桂嬷嬷快请起, 祖母这般护着我,是我的福气,我得多谢谢祖母才是。”
太皇太后和元安亲如祖孙,最高兴的莫过于庄煜, 他握着元安的手笑了笑“祖母慈善,安儿也贤惠,说来说去都是我最有福气。”
元安闻言笑弯了眼, 桂嬷嬷乐道“可不是陛下最有福气!”
桂嬷嬷送庄煜和元安离开, 远远看着庄煜和元安携手并行的背影, 眼眶渐渐湿润,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欣慰地叹息一声,陛下也算苦尽甘来,不枉太皇太后这些为了陛下殚精竭虑,如今佳儿佳妇在侧,太皇太后也能老怀安慰了。
此时已经新月高悬,宫人提着琉璃灯在前方引路,两边高高的宫墙带来阵阵压迫感,让庄煜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那时候他刚刚从虎头沟回到大都,祖母怕他被暗算丢了小命,日日夜夜亲自守着他,丝毫不敢松懈,那几个月是他当上太子前最后的平静生活,其实也不平静,暗杀下毒时有发生,只是祖母都帮他挡了。
后来他终于被封为太子,他还记得册封太子的旨意下来后,祖母搂着他放声大哭,说她对得起庄煜父亲和母亲了。
那夜也是月初,弯弯的新月高悬在黑沉沉的天上,他被带往东宫,也是走的这条路,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太监带着他,那时候的他弱小、惶恐,没有一丝自保之力,全凭太皇太后替他周旋,在这深宫里保住了他的命。
在东宫那几年他拼命跟着严夫子学习文韬武略,先皇虽然封了他为太子,却好像将他忘记了,既没有昭告天下也没有在朝中提起过他,他的太子之位像是纸糊的一样,风一吹就能倒了。
他深知自己如果不能登上皇位,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他知道战场上九死一生,他还是去了,因为他很清楚,驱除鞑虏立下赫赫战功,是最快扬名的办法,只要他不死,他终有一日能坐上皇位。
庄煜微微用力攥着元安的手,元安的手被勒出一道道白痕,元安却没有挣扎,而是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庄煜的手背上。
庄煜低头看了一眼白皙纤细的柔荑,侧头看向元安,元安眼中星光闪烁。
眉弯新月,鬓挽乌云,双颊芙蓉掩映,晚风微起,恍若桃瓣随风起舞,看得庄煜心口微微发热,庄煜执起元安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这是他的妻子,会一直陪自己走下去的妻子。
元安觉得掌下的胸膛肌理健硕,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庄煜心脏的跳动,她眼睛微微发红,她知道,在薄薄的衣裳下累累伤疤交错,大舜战无不胜的战神太子,闻名三国的舜国新皇,他经历过多少次绝境?
元安看着庄煜微微一笑“难得今晚清闲,月色又好,咱们去游湖吧,也不辜负这么好的明月。”
元安要和他一起游湖,他自然欣然同意。
元安和庄煜的手像是被黏在一起一样,你看我一眼,我冲你笑一下,你侬我侬,也不要轿辇,就这么手拉这手朝御花园里的定光湖溜达去。
福旺站在原地,挠了挠后脑勺,抬头望着瘦的只剩下一弯的新月,不都是十五十六才出来赏月吗?
今晚这月牙儿有什么好看的?
“福公公!”一个小内监冲福旺谄媚笑道“小的想请教公公,陛下和娘娘游湖,小的该准备多大的船?”
福旺面无表情,他怎么知道?
“陛下的心思岂是我们能揣测的?大船小船都备上。”
小内监恍然大悟,忙转身定光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感慨,难怪皇上最信任福公公,福公公考虑的果然周全,既不擅自揣测皇上的喜好,又能有备无患,高啊!
庄煜和元安溜达到定光湖时,湖边停着三艘船,一艘豪华的画舫,一艘中等大小的船,还有一叶乌篷扁舟。
福旺照着小内监后脑就是一巴掌“笨东西!这么小的船能让陛下乘吗?”
小内监忙跪下请罪“陛下恕罪!奴才蠢笨!奴才这就带人把小船弄走!”
刚说完小内监就爬起来,要去拖小舟。
“不必了。”
庄煜突然道“朕觉得这艘小舟颇为几分意趣,就这艘吧。”
福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劝道“陛下,现在夜已经深了,这小舟只怕不安全,奴才瞧着边上那艘画舫不错,奴才已经让人在上头备上茶点,陛下和娘娘可以一边享用茶点一边赏月。”
庄煜嘴角弯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弧度“朕觉得那艘小舟很好。”然后看向元安“安儿觉得呢?”
元安没有做过这种乌篷小舟,也有几分好奇,便道“我也觉得小舟比较有趣。”
庄煜瞥了福旺一眼,福旺心中一凛,不敢再劝,亲自拉了船头的绳子,恭请庄煜和元安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