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那个侍卫长忽然尖啸一声,身上的外壳从头顶开始被割裂。
精灵的外壳被分裂切开,如同人皮外套一般连带着五官和毛发一同向两侧坠落。
而藏匿在这深处的,竟是两颊生腮面有细鳞的人鱼!
那人鱼拥有一双诡异到极点的纯白眼睛,尖啸着就开始控制叶肃的神识。
他的歌声凄厉到如同血肉被活生生割裂剥落一般,连精灵王也同时控着开始尝试突破囚牢往外走。
岑安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提箫就吹,数道青竹破土而出直接一个横扫就把那人鱼拍到了天花板上,上端则生出爬山虎般的长枝厚叶将他捆绑紧覆!
“这不可能——”人鱼尖利的嘶吼道:“你听到声音的时候怎么会不被控制——”
“因为我没有脑子。”岑安很遗憾地耸了耸肩,伸手敲了下叶肃的脑袋:“醒醒!”
叶肃回过神的同时,伊恩也终于从电梯中冲了出来:“你们还在吗——”
那人鱼露出苍白的笑容,竟当着他们的面念了句禁咒,把自己焚烧的只剩一捧灰烬。
岑安怕大伙儿被骨灰呛到,忙不迭让塑料袋飘上去把那些残渣都接好然后打包扔垃圾桶里,扭头去看还被卡在空间囚牢里的爱吉尔。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
“叶肃,你不要动他,”伊恩一路跑回来,累的几乎喘不上气,扶着墙用手背擦汗:“你们两,是最后的两把钥匙。”
-2-
钥匙
什么钥匙
岑安把体力渣伊恩扶去了沙发,随手把空调修好还给他倒了杯水。
“你们两也坐过来,先别打架,我尽量快一点把这件事情讲清楚。”伊恩跑了个八百米已经感觉自己快死了,捂着心口还在喘:“安安,你注意下这附近的动静,人鱼可能还会杀过来。”
“嗯,我留神。”
叶肃松开了禁锢,看向爱吉尔医生的时候眼神还是有些提防。
“你说。”
“有件事情我隐瞒很久了,因为在他觉察到你们的下落之前,我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伊恩把一杯冰柠檬水灌完,深呼吸道:“这件事情,和之前你们经历的一切都有关系。”
“请一定要相信我现在所说的一切。”
叶肃伸手揉着额角,还是点了点头。
精灵还在出神的想着与伯父有关的事情,半晌都没有恢复过来。
“埃尔第之墓,根本不是让我那位老朋友沉眠的墓穴。”伊恩注视着他们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它是一个封印,也是一把锁。”
“什么意思”叶肃反问道:“封印着谁”
“撒旦的灵魂。”伊恩沉声道:“你还记得那整个墓穴地面的结构,还有上面浮现的巨龙吗”
岑安怔了许久,在这一刻什么都想起来了。
整个埃尔第之墓的地下墓穴,都如行星一般布置着道路和墓室。
九颗行星锁住了那巨龙的关节和颈爪,就连墓葬主人的尸身都被安放在虬曲的巨龙心脏正上方。
那地面的巨龙浮雕甚至一路蔓延到了墓室的边缘,从最高处俯瞰,可以看见整条龙都被困在这圆形的锁牢之中。
他原先进入埃尔第之墓的时候,心里还惊讶着这魔法师居然倨傲到用龙雕为自己陪葬。
可这地下的地下,锁着的竟真是撒旦的灵魂!
空气好像突然凝固了。
叶肃和爱吉尔同时点了一根烟,一言不发的开始控制情绪。
这一切都藏得太深,以至于让他们在知晓真相的时候都只觉得荒谬。
“五千年前,东方的文明最先起源。”金发青年看向了岑安,银色的眼眸带着凝重:“爱与光明降临,恶念与贪欲也随之降生。”
那条白色的巨龙撕裂着秩序与繁荣,与那烈火般的凤鸟在天际厮杀不休,直到他们同时陨落。
“所有的文明,都有相仿的龙图腾和凤图腾,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那个时候,你们还没有出现。”叶肃下意识道:“你是两千年前才萌生的。”
“是。”
五千年前的那场鏖战,让神祗般的凤鸟在涅槃中坠落,周身被灰烬污血染成玄黑,最终血肉骨骼化作了神境中的亡忆山和亡忆河。
“而那巨龙的心脏被叼啄而出,最终被东方的仙灵们供奉为溯光台。”他依旧凝视着岑安,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这些事情,都是我后来从奥尔丁顿这里听到的。”
“巨龙的身躯坠入深海中,灵魂也一度沉眠不醒。”
“然后到了两千年前——”爱吉尔已经想起来了神话中的一切:“两千年前,是北欧和中东诸多神话的核心节点。”
“他们给这个极尽堕落的灵魂,起名为撒旦。”伊恩看向了他们两人,倒在沙发上声音很轻:“哪里有恶念和贪婪,哪里就会被撒旦感应,并且给予他更多的力量。”
“我们几乎联合了所有部族,才将它的灵魂控制和封印。”
人鱼能看见死生和魂灵,精灵能与自然共鸣和共生。
吸血鬼可以控制扭转空间,独角兽则可以回溯时间。
“撒旦自恶念而生,原本就无法彻底毁灭。”伊恩伸手轻抚着仍带着老友气息的叶之书,低声继续道:“我们只能把他的灵魂和意识尽可能地全部锁住。”
“埃尔第……一共做了四把钥匙。”
以四个家族为缘,以他们的血脉为最终的传承,将契约和秘密一同铭刻。
想要重启封印,只有四把钥匙全部到齐才有可能,否则哪怕是用最狠厉的咒语,都无法撬动它半分。
撒旦残存的细碎意识,就附着在各种难以预见的存在上。
可能是沾满罪恶的灵魂,可能是腐烂破败的尸身,也可能是邪教徒们供奉的恶灵神像上。
它竭尽一切的存活在人们的恶念中,用尽一切手段想要将这封印重新打开。
“我始终孤单一人,也不敢传承血脉,从未有过后人。”伊恩看向了叶肃,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但是,奥尔丁顿,你的父亲在知道这个宿命以后,选择把钥匙扔到了大洋彼岸。”
“你是这个计划最大的变数。”
布莱恩如少年时一样执拗,强行选了第三条路。
在两千年前,东西两块大陆几乎如完全隔离的存在,埃尔第和他都以为凭借家族的传承和教育,再靠伊恩的修正和保护,这个封印会被不断传承直到断绝。
如果任何家族最终无人传承,钥匙就默认消失在虚空之中。
“可你的父亲,娶了一位来自东方的小姐。”
“他不顾家族的反对与她成婚,并让你诞生在了遥远的长月丘里。”
遥远到足以让那隐秘寻找你下落的残存意识陷入混乱和愤怒中。
“我当时因为被人鱼重伤,昏迷养伤了数百年,等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伊恩慢慢地又喝完了一杯茶,神情疲倦而温柔。
“但是奥尔丁顿……事实证明,你勇敢坚韧,是同样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人。”
“布莱恩把家主之位传给你,是对的选择。”
那根烟燃到末端,无声地烫了一下叶肃的指节。
“我不明白。”他哑声道:“就没有杀掉撒旦的办法么”
“能彻底毁灭他的,只有上古时期的那只凤鸟,它象征着绝对的光明和纯粹,烈火也可以焚尽一切。”伊恩摇了摇头:“但是奥尔丁顿,你应该知道,复活一个亡灵一共需要什么。”
万物之肉,腐朽之骨,亡者之灵,亲子之血。
凤鸟的遗骨早已化成亡忆山上空的星辰,而且凤鸟自始至终都是涅槃而生,根本没有所谓的血亲之子。
“我们无法判断撒旦是否有复生的可能,但至少凤鸟是绝不会再现世的。”
伊恩说完这些之后,众人沉默了很久。
“三百年前,应该是人鱼被撒旦的意识侵染,然后用歌声操控了混乱和刺杀,让我杀了我的伯父,对吗”
爱吉尔眼眶都是红的,他凝视着伊恩,声音有些哽咽:“是我杀了旧王,是吗”
伊恩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可是他为什么能够做到这件事情难道封印已经被毁坏了”
能够做到这种地步,让整个北欧这三百年都陷入混乱割裂和战争中,这难道也是一点残存的意识就可以引发的吗
“我好像知道答案。”
其他人同时抬起头,看向了岑安手中的那把白骨箫。
裴荼漂浮在箫身的上空,神情有些苍白。
“这个人鱼的歌声,我真的听见过。”
“在墓穴里”岑安下意识地问道:“你当时也说了类似的话。”
“不……是在更久远的时间点里。”
他当时还年幼到尚未化形,随父母亲住在沉落海中,有一夜辗转未眠,无意间听见了那幽灵空洞的异域歌声。
那歌声穿透深海,仿佛在操纵摄取着谁的神念,凄厉诡秘的甚至能让无关的人都为之沦陷。
不久之后,蛟族的首领下令进犯鸾族,直接开启了无法回头的那场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