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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财不能留

林蕊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

她妈当初跟她亲爸是相亲认识的。

那个年代女孩子二十三岁,又已经工作七八年还不找对象,组织都要当成老大难。在这种情况下,两边看得差不多了也就直接领证办婚礼过日子了。

要说她妈有多爱她亲爸,她上辈子还真没感受到。

这种典型相亲模式的婚姻感情多半需要婚后慢慢培养,可她妈婚后生活并不幸福。

先是她的出生导致父亲“绝后”。然后1998年国企下岗潮,她爸被厂子扫地出门,父亲那一头的人更加视她们母女为丧门星,认为是她们给他家带来了霉运。

后来实在过不下去,她妈离婚带着五岁的她净身出户。

这么长时间里,苏木去哪儿了呢。

十年的时间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她妈的少年竟然漠视自己深爱的女人遭遇的一切不幸。

苏木差点儿没被少女给逼疯。蕊蕊什么都好,就老是爱讲怪话。明明没有的事情,却被她当成真的一样。

林蕊觉得不能逼人太狠,少年郎也是要面子的。

“好,咱们不说这些。你就说说看,你跑哪儿去了”

即使没有爱情,这么多年的亲情友情终归还在。那一家子往死里头欺负她妈,他居然袖手旁观

苏木立刻捋袖子,愤怒道:“怎么可能,我不揍死他才怪。”

林母在屋里头等得不耐烦,伸脑袋出来看动静,闻声立刻剑眉倒竖:“你要揍谁啊”

好的不学专门学拐的,没看到连大军这个混日子的都迷途知返,今儿吃过午饭就跟着周师傅出去跑车了吗

都是老何这家伙不成样,把好好的孩子给带歪了。她一定得把人纠正回头。小苗不纠,以后长大了就是歪脖子树。

“进来,嬢嬢有话要跟你说。”林母关上房门,满脸严肃地看着苏木,“你卖蛇挣的钱不能留,必须得舍出去。”

林蕊得意洋洋地显摆手上的股票:“没钱了,苏木的钱都给我买这个了。”

她终于明白女人为啥那么喜欢让男的给自己买东西了。不是自己买不起,而是妥妥的魅力值体现

没有人不喜欢被爱被宠爱。

郑大夫看小女儿捧着面碗,那副尾巴翘上天的模样就想拍她。

惯的她哟,一千多块钱,就因为她稀罕股票好玩就买给她。她稀罕的东西怎么那样多啊。

郑大夫只能在心里头自我安慰,算了,股票也是国家鼓励买的,就当是为国家建设做贡献。

林蕊端着碗往嘴里头吸溜面条,她妈用肉丁、鸡蛋、蘑菇还有木耳打的卤子可真香。

她呼噜噜吃着,还要兴冲冲地凑上去显摆她收到的礼物:“这股票什么时候上市啊”

上辈子她家没人炒股,自然也就没谁研究股票,票面上的企业名字她听都没听过,也不晓得以后能不能暴涨。

不过她听说这种原始股一旦上市,简直要拿着麻袋往家里头拖钞票。

大发了,到时候说不定不仅仅是万元户,直接飞跃成百万元户呢

等待那时候,她就发展她的小龙虾事业。

林蕊没想过要在证券市场沉浮。她不懂股票,也对这些兴趣不大。

她只记得一句话:不懂股票的人玩股票,迟早有一天会被玩死。

上辈子她妈有位同事原本身家好几百万,名下好几套房子,还开了辆比领导气派多了的切基诺。

平常大家都称他为股神,向他咨询如何炒股。

结果她穿过来之前,这位牛人叔叔的切基诺被债主开走了,家里的几套房子连住着的那套也一并抵押了出去。一家人只好去老丈人家挤一挤。

叔叔数度想自杀,却担心人死了债还要落到妻儿头上,只能捏捏鼻子逼着自己继续活下去。

说不定他还恨三十年前公务员不许买股票这个隐形规定没有真正施行下去呢。

哪回股灾没几个人跳楼啊。

2008年股灾的时候,她家的钟点工阿姨将原本准备给儿子买婚房的首付款拿去买股票,指望着赚点儿装修费。

结果不说也罢。

再往前数,她年纪太小,不知道距离1988年最近的股灾到底是哪个时间点,她还是别托大了。

一般死得最惨的从来不是傻瓜,能够正确认识自己能力的人绝对不会惨到什么地步。

最惨的往往是自以为聪明的半瓶水。

她还是稳妥点儿等到股票一上市就套现,拿到钱赶紧去卖吃的。即使辛苦点儿挣钱少点儿,实打实的东西进进出出,她踏实。

林母看她那种财迷的样子就头痛,什么上市发财,这是为国家建设筹措资金

当妈的人太阳穴一阵跳,摆摆手让嘴巴快咧到耳朵上的女儿先放下碗,把家里头的相册拿过来。

林蕊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妈将两本相册上的照片集中到一本上,然后将股票收进那本空相册中,恭恭敬敬地放在祖宗牌位跟前。

妈呀,郑大夫真将股票给供奉起来了。

说好的科学发展,不封建迷信的呢这还不如信个大师,好歹大师的生物学属性尚属于人。

林母真恨不得拿膏药贴住女儿的嘴。祸从口出的道理,她就不懂吗

林蕊端着碗赶紧躲到苏木后头,兀自要将郑大夫从迷信的泥沼中拉出:“哪儿来的蛇大仙显神通啊,根本就是几条不同的蛇。”

她干爷爷的家原本就是个杂物间,常年晒不到太阳阴冷潮湿,蛇可不爱吗

都说蛇虫对天气变化最敏感,蚂蚁下雨天前还忙着搬家呢。前天夜里头要下大雨,蛇可不得找个地方躲雨。

至于医院里头那条二度咬人的银环蛇,有两种可能。

第一,警察慌乱中的确没能打死它,只是让他短暂晕厥了过去,后来它清醒过来,就闻着味儿又找到了那三个盗墓贼,直接又补了一嘴巴。

第二,死蛇已经被人拿走了。

医院急诊多忙啊,护士根本不可能始终坐在护士站,而是来来往往不停地奔波。苏木都说银环蛇值钱,其他人想必也知道啊。这顺手牵羊怕羊羔咩咩叫,捎带着拿条死蛇总不怕蛇嚷的满天下都知道。

至于为什么不连化肥口袋一并拿走,当然是因为口袋的存在过于打眼,不如换个容器装蛇神不知鬼不觉啊。

小偷还经常掏光钱包里头的钞票,再把钱包塞回头呢。

不用说,照片里头出现的那条游走的蛇是另外一条。它也许闻到了自己同伴的气味,所以才出现在护士站附近。再咬人也是因为那几个人身上沾有蛇腥味。

两条蛇都露脸了,那第三条就更好解释了。那条企图攻击苏木的蛇,原本就一直待在西郊的坑洞里头。避蛇草也是盗墓贼跟警察行动的时候,被踩进去。

蛇怕冷,气温一下降活动就变迟缓。先前老巢惨遭人类抄家,那蛇就被刺激过度。等到苏木靠近的时候,它为了自保肯定要攻击它眼中的入侵者。

林蕊吸溜完最后一口面条,连卤子都喝得一干二净,得意洋洋地跟她妈摆科学讲道理:“咱们不说别的,就说最简单的物质守恒定律。一条蛇这么来来回回跑来跑去,得消耗多少能量”

一条银环蛇能有几斤重,即使吃的再膘肥体壮,存藏的能量也是有限的。人类会脱力而死,蛇也一样啊。

累成蛇干它都没能耐八千里路云和月。

况且那蛇要是真会腾云驾雾或者缩地术,它又怎么会在照片中着相。

林蕊放下筷子一抹嘴,盖棺定论:“所以,起码有三条蛇。”

郑大夫差点儿没晕过去,光有一条她就心要跳出胸腔外,再来两条,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谁知道它们什么时候还会跑过来报复。

林蕊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嗐,报复个鬼啊,马上都要冬眠了。”

“就你话多。”林母瞪眼,“傻站着干什么吃完了赶紧写作业。你们老师可给我打电话了。”

转过头来,她捏着眉心招呼乖乖收拾碗筷的苏木,越看越觉得自家女儿闹:“苏木放着,今晚嬢嬢跟蕊蕊睡里面,你在外头睡。”

四楼总要比一楼稳妥些,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好歹家里头还有人支应。

林蕊立刻缩下脑袋,乖乖从书包里拿练习册,眼角余光恶狠狠地瞪着装巧卖乖的苏木。哼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居然敢跟她争宠

她注意力全放在少年身上,以至于没注意到练习册从书包出来时带下一塑料袋黑黢黢的东西。

郑大夫皱眉伸出手:“这是什么”

日光灯下,袋子里头的东西黑黢黢黏糊糊,抓在手上冷潮潮湿漉漉,可不是地衣子。

地衣子就是地皮菜,是种生长在阴暗潮湿地方的菌类。

一般大雨过后,人们就能在草地上发现它的踪迹。这东西收拾起来费劲,长的有点儿像泡烂掉的木耳,但口感比木耳更嫩更鲜。

林蕊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在操场上捡的。妈,好多的呢,要不是体育课就二十分钟自由活动时间,我还能再捡一大袋子。一次吃不完我们可以晒干了,下次泡开了烧汤。”

班上的女生就没人比她捡的更多。雨后草丛中的地皮菜吸饱了水,一朵朵的绽放开来,看着诱人的很。

这东西可不好拾掇,菜场上也很少有人卖的。

林蕊跟她妈撒娇:“妈,你炒鸡蛋给我吃好不跟韭菜炒也行。”

郑大夫勃然大怒:“我让你上学去,你专门给我做这些”

她这一天提心吊胆的,血压都要往上飙了。自家的女儿倒好了,不仅跟个没事人一样,居然连学都不好好上。

郑大夫顿时有种自己满腔苦心全喂了狗的悲怆。她抓起鸡毛掸子就要教训这么大还不懂事的小女儿。

林蕊被追的嗷嗷直叫。

不是,郑大夫,您难道不应该夸奖您小闺女乖巧懂事来着吗体育课休息都不忘勤俭持家。

“我要你勤俭持个什么家你怎么不知道带着单词本,休息的时候背会儿单词”

林蕊目瞪口呆。

估计那蛇真有点儿妖法,没看她家郑大夫都魔怔了么,居然会有这等丧心病狂的可怕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1990年上海交易所开市后,一直到1992年,上市股票只有真空电子、延中实业等八只,人称老八股。但是当时各个单位发行的股票种类并不少,包括不少地方供销社。

没错,蕊蕊不会成长为金融大鳄的。吃货如她,对实业更感兴趣。

1988年是很有内容的一年,除了前面提到的物价闯关失败,导致大量社会财富流入倒爷的腰包外,批准自1988年4月起在沈阳、上海、重庆、武汉、广州、深圳 、哈尔滨等7个金融改革试点城市首次进行开放国库券转让市场的试点工作,允许转让国库券,但不得作为货币流通 。6月份,这种转让市场延伸到28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的54个大中城市。

但当时信息极度不畅, 并且各城市也是少数银行网点开设国库券交易业务。在大部分老百姓意识中,国库券并没有多少价值。当时不少地方的银行兑换也是按照票面价值打八折给兑出去。

林蕊所说的公务员不许买彩票是1988年的一场风波。

1988年股票还是新生事物,曾经在中南海西侧的国家机关大院摆摊推销金杯汽车股票,一不留神上了人民日报

52 岁的李幛喆曾经是国家体制改革委员会信息处的官员,尽管鬓发已苍,但西服革履,依旧挺拔俊朗。面对记者,他一边摆弄着足有半本杂志那么大的金杯公司原始股票,一边兴致勃勃地回忆20年前那件引起轰动的“中南海卖股票”的趣事。“我们就像街头的小商贩,摆个地摊吆喝着卖起股票来了。”

上世纪80年代末,股份制改革的热潮席卷大江南北,在国家体改委的一次股份制试点企业会议上,沈阳金杯汽车公司的负责人咨询可否到北京卖金杯股票,领导也没有明确说可以还是不可以。但当时给金杯公司的感觉是可以试试。

时间没过多久,金杯公司的人还真找到了位于中南海外西侧的下属机关大院来了,开始了投石问路的发股票举动。

“1988 年9月8日11点,趁开饭的时间,我帮金杯公司的人把招股章程贴到了机关食堂门口,下午2点,就在机关办公楼的过道大厅摆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开始卖股票。”那时很多人根本搞不清什么是股票,大部分经过的人连脚都不停就离开了。一个小时过去没有卖出一股。实在没有办法,他们便主动上前给行人解释,如果买了股票一年有165的利息,另外还会有其他的一些收益,但好话说尽,还是没能打动一个人。

“想想也是,那时候人们的工资水平普遍不高,比如我,一个月才挣70多块钱,怎么舍得花100块钱买一股股票呢而且还摸不清底。”场面实在太尴尬了,最后经管司的一名处长救了驾,掏钱买了1股。李幛喆透露,现在该处长已成为了中国证监会的高层领导。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逗,大概下午4点来了一个小伙子,二话不说,打开包拿出一捆捆的钱,全是10元一张的,足有1万元。“当时我都看傻了,第一次见这么多钱,也是第一次看见万元户。”李幛喆咂着嘴说。“全买了,1,“我要出国了,这些钱闲着也没用,干脆买股票得了。”李幛喆算了算,1992年金杯股票上市,股价最高到过17元,小伙子手中的股票那时出手能卖17万元。

“那天加起来只来了4个顾客,卖出10300元。”

9月11日,人民日报头版发布了一条消息,题为中南海里购股票。嗅觉灵敏的外国媒体纷纷跟进,金杯汽车当时的领导者赵希友还因此登上了美国时代周刊的封面。

当天上午,得知此事的总理向办公厅发问:“谁在中南海里卖股票了”

9月15日,人民日报发出重要更正,称报道失实。赵希友被叫到北京写了一周的检查。几位买了金杯股票的机关干部都退回了股票。风波并未就此平息,社会上很快掀起了一场“党政机关干部可否买股票”的大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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