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去，最后一丝落霞也消失在天际, 整个丹垣城都被黑夜所笼罩，但是万千灯火映得城池流光溢彩, 人潮喧闹声络绎不绝，甚至比青天白日下还要繁华热闹不少。
顾如霜站在楚湛的身旁, 因为戴着面具, 仅露出一双灵动清澈的眼左顾右盼打量着这繁闹的街市，双眼中满是兴奋欢喜。
上次她趁着去摘樱桃倒也在街上逗留了一会儿，当时虽然也见到了许多新鲜玩意, 可远没有今夜来得令人激动。
沿街的小摊从街头延至街尾，个个都摆着不同的小玩意或是吃食，许多都是她从未见过的。
“卖糖人咯, 卖糖人咯”苍老爽朗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在闹哄哄的人声中倒是显得格外有穿透力。
顾如霜眉头一挑，眼中绽放出掩不住的喜色，循着声音望去，便见一个看上去年近古稀的老人坐在小板凳上。
老人的面前摆着一个小摊子，他一只手中拿着根细长竹签，另一只手拿着个木勺, 往宽板上浇热糖汁, 然后双手灵活翻动，不一会儿画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大公鸡。
旁的茅草扎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糖人，有张牙舞爪的大老虎、憨态可掬的小狗, 亦有羽冠凛凛的凤凰，个个活灵活现，泛着诱人的光泽。
顾如霜心中一喜，忙扯了扯楚湛的袖角，道：“殿下，我们去买糖人吧”
楚湛抬起眼无奈一笑，只得点了点头。若是他再拒绝，顾如霜怕是接下来半个月都不会跟他说话了，难得见她如此高兴，今夜便随着她撒欢吧。
几人走至卖糖人的老人跟前，顾如霜半弯着身子仔细瞧着老人往宽板上浇糖汁，双眼弯弯如月，连眨都不眨一下。
楚湛见她愣住了，开口对老人道：“来两个糖人。”
哪想顾如霜却打断了他的话，转而对老人笑道：“老爷爷，您能帮我们画两个跟我们长得相像的糖人么”说完便指了指自己和一旁正欲伸手朝茅草扎上取糖人的太子殿下。
她的声音娇软绵绵，任谁听了都会忍不住心软。
老人恰好勾勒出了一个笑脸圆圆的胖娃娃，一听到顾如霜的话，立马抬起头，一双略显苍老浑浊的眼顿时神采奕奕，拍了拍胸脯道：“整个丹垣城我捏得糖人认第二还没人敢认第一，夫人别说是捏个您出来，便是让老头子我捏个太子殿下也是使得的。”
顾如霜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愣，随即“噗嗤”一笑，差点没笑喷了。她转头瞥了眼楚湛，可惜此时他脸上戴着面具，倒也看不见他的神情。
她强忍着笑意看向老人，佯装惊讶问道：“您见过太子殿下”
老人大笑一声，随即点了点头，道：“以前倒是远远看见过一次，不过离得太远，倒是没看清殿下的容貌，不过每日去喝喝茶时倒也会听见其他人谈论一些关于殿下的事儿，倒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楚湛在一旁静静听着，眉头微动，倒是想知道他们到底谈论了些什么，可碍于顾如霜在场，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因此只能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连身子都微动一下。
反正此时他脸上戴着面具，顾如霜也瞧不清他的表情。
顾如霜倒是对老人的话也提起了兴趣，忙问道：“那他们是如何说的”
老人将手中的胖娃娃糖人插进茅草扎里，慢悠悠地说：“唔……说太子殿下虽然生得俊美无双，但是性格阴晴不定，常常会把一些下属训得狗血淋头，还有还有，有的时候连王上的面子都不给，上次直接在朝堂上驳回了王上说的话。”
楚湛觉得自己握住扶手的双掌正在缓缓握紧，连牙齿都在嗞嗞作响。他偏过头看了顾如霜一眼，虽然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但是却未错过她微微抖动的脊背。
这女人又在偷笑呢！
眼见着老人这样“污蔑”自己的形象，太子殿下觉得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理了。再讲下去，他在顾如霜面前可真是脸面全无了。
于是楚湛清了清嗓子，声音略微严肃地问道：“你们私下这么议论太子，不怕他知晓后会找你们麻烦么”
楚国民风开放淳朴，倒是未有明文法律规定不得私下议论王室。但是众人也只敢私下说说，还真没谁敢大庭广众下四处宣扬，毕竟若是让一些纨绔子弟找来了，可真是会出大麻烦的，轻则赔钱了事，重则锒铛入狱。
老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褶子都聚在了一块儿，摆了摆手，道：“殿下虽然脾气差了些，但是个好人，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找我们这些老百姓的麻烦的。”
顾如霜听了这话，脸上笑意更盛，看向楚湛的那双眼中满是揶揄之色。原来不止她一人觉得楚湛脾气差，这可是整个丹垣城百姓的认知！
楚湛自然瞧见了她的眼神，当即撇过脸轻哼了一声，心中倒是隐隐得意。
老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对顾如霜道：“嘿！瞧我这记性，还要给夫人和公子做糖人呢。”</p>
说完便转过身从一旁的满是煮沸糖汁铜盆里舀了一勺糖汁，见他们俩脸上戴着面具，不由笑道：“劳烦二位脱下面具，戴着面具老头子可咋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