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确定肯定,那两捆钱是美金,从重量和捆扎大小来看,起码五六十万。
烟锅夫妻,连同他们的大儿子、儿媳、女儿,全家人都被抓起来审问,让他们交代那两捆洋钱的下落。
卖了
呵呵,那就好好想想,卖给了谁,把买主揪出来将功赎罪。
最终锁定的画像,是一个小姑娘,一个小大嫂,都挺漂亮,穿戴的也好。
白云公社小十万社员,还有几千知青到处乱窜,河堤黑市上人来人往,小姑娘、小大嫂不知道有多少,想锁定“她俩”是谁,如大海捞针。
让甘露掉马的人,是朱克文。
怪就怪甘露那天太得瑟,穿着新做的劳动布活面排扣长袄,还骚包的镶了几圈蕾丝花边。
白云公社毗邻沪上,毕竟不是沪上,社员土拉叭叽,她这套行头,像夜空里的月亮一样耀眼,看一眼记忆深刻。
朱克文那天质疑甘露“黑专”,冲进卢南樵的办公室找茬,他是亲眼见过甘露这身穿戴的。
埠头公社的干部来白云公社寻求帮助,说了烟锅夫妻对其中一名买主的描述,他立马就想到了甘露,那个伶牙俐齿的“小野丫头”!
虽然不能十分肯定就是她,先抓起来吓唬吓唬,万一就是呢
甘家院子里,气氛剑拔弩张。
甘大海再怂,也不能任由别人抓走自己亲闺女,尤其来抓的人还是王安生,当即喊冤叫屈,要闹到公社去。
“老子管他朱主任、羊主任,白云公社还没轮到他一手遮天!想打击报复冲我来,折腾一个小丫头算什么好汉!”
甘大海在气头上口出妄言,彻底跟朱克文撕破了脸。
王安生冷笑,质问甘露:“小丫头,你老实说,到底是不是你买走了那捆冥钱”
甘露也笑:“王队长,就算是我买了,犯罪吗够得上抓起来严刑拷打吗”
王安生噎得脸色铁青。
社员私底下跑到黑市上买冥钱,烧给过世的亲人,顶破天扣个“思想觉悟低”的帽子,够不上揪斗,而且在这种事上,群众普遍觉悟低,法不责众,大哥不笑二哥。
王安生再凶残,还敢把全村人都揪到台上斗
甘露不跟他这种疯狗官迷纠缠,让沙雕爹打开扩音喇叭,召唤村里的民兵队过来。
“就说王队长喝醉了,撒酒疯,让民兵队过来几个人,送他回知青点安顿。路上小心点,别磕着头、碰着脚,人家是沪城来的金贵人,前途无量的知青楷模,出点什么事,咱们庄户人家赔不起。”
她话里带刺,王安生也不是肯吞针的人,暴跳起来:
“甘大海!我才是民兵队长,你凭什么指挥民兵队”
“凭我爸是支书,是你的上级,民兵队是芦庄贫下中农的民兵队,不是你王安生的,再说一遍,你代表不了全村四十七名民兵,你敢胡作非为,照样捆你!”
“我是奉命行事,是上级领导要求我,调查清楚你去黑市买冥钱的事情,我……”
“所以我才说,你是喝醉了撒酒疯,否则你就是乱打乱砸欺压群众的村霸了,我买冥钱这件事,明天一早,我和我爸亲自去公社,跟领导们解释清楚,用不着你王安生插一手,现在,马上滚回知青点过年,迟了我不保证发生什么。”
甘露冷声说完,看向那几个面面相觑的男知青:
“王队长是喝醉了,情有可原,你们算什么人,敢半夜闯进支书的家,要抓支书的女儿”
这几个帮凶只是知青,不是民兵,跟在王安生身后名不正言不顺,立刻把他们揪到大队部暴打一顿,都没地方喊冤去。
甘大海打开高音喇叭,刚说出“王队长醉了”的话,门外就涌进来十几个民兵,不由分说按住王安生和他带来的几个男知青,拖拽出甘家院子。
动作之凶暴利索,惊得甘露眼皮乱跳。
今晚之后,如果姓王的不能找回场子,他在芦庄就威信扫地了。
打狗看主人,朱克文才是这件事的主谋,不可能坐视不理。
还有得撕。
一片鸡飞狗跳中,甘露迎来了穿剧后的第一个春节,红星1976拉开帷幕,这一年风起云涌,这一年山河震荡。
当晚,芦庄所有村干部,所有党员,连同民兵队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回自己家里守岁,聚集在甘家院子里,拉呱,吸烟,嗑花生,热闹地像赶集。
吴碧莲也来了。
主动跟“甘支书”交代,说红囤公社流出来的另一捆美金,八成是被她给买了,已经烧给了死去的丈夫孙三。
当着一院子的村民,她哭得抽抽噎噎,梨花带雨:
“我就是想着,大贵他年纪轻轻就走了,一个在那边孤零零的可怜,想多给他烧点纸钱……都怪我觉悟低,甘支书,你批评教育我吧,我错了……”
这种莲花屁一放,甘露就明白,这个女人想把装傻进行到底,蹭热度吞了那三十万美金。
一贯地伎俩。
吴碧莲没亲眼看到甘露买洋冥钱,甘露却是亲眼看见她买,与其等明早去了公社,被甘露咬出来,不如主动“坦白”。
烟锅夫妻把美金当“冥钱”卖,买主自然就当“冥钱”买,买了冥钱干嘛烧给过世的亲人祖宗呀。
买了不烧,难道事先就知道那是洋钱
区区一个村姑,一个村妇,主动买洋钱所为何事呀怎么就认识那是洋钱滴呀
明知道是洋钱,明知道是地主老财棺材里挖出来的,不主动交公,暗戳戳买回家藏起来……几十万呀,这是想死呢还是想死呢
追问、质疑、声讨、咒骂排山倒海,任谁都招架不住,不如“烧了”,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