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带着人走完了之后, 郇瑾就一直叽叽喳喳地缠着郇如,简直要捧着肚子笑疯了, 边笑得直喘气边拍案叫绝道“姐, 真有你的, 你是没看到,裴允晟当时那个表情,我的天呐, 我估计, 就是有个人按着他的脑袋让他吃屎也莫过于此了啊哈哈哈。”
“很好笑么”郇如烦不胜烦,回眸看了郇瑾一眼, 不耐道, “你要有事情做就去做事情, 要是没有事情就回去自己屋里呆着, 你已经在这儿烦了我半刻钟了”
“好笑啊,特别好笑,怎么会不好笑呢”郇瑾笑得扶着桌子直不起腰来, 哈哈大笑道, “姐,真有你的我说真的,你可比我厉害多了,我都不敢直接上手揍的”
郇瑾笑到一半,郇如直接转过了身去, 不想理会他了。
郇瑾怔了怔, 被眼角余光一闪而过的水光给震住了, 绕到郇如正面去,郇如别过脸,不想让郇瑾看到,咬着唇半天没有说话。
郇瑾这下笑不出来了。
“姐,”郇瑾憋了足足半刻钟,终于一脸吃了死苍蝇还要不得不端庄微笑着拼命去夸苍蝇好吃的表情开了口,“不,不是吧,你还哭了你不是,你不是还喜欢裴允晟吧”
郇瑾忍了忍,还是把“裴允晟”后面那个“狗东西”给咽了下去。
“喜欢个屁,”郇如咬了咬牙,仓促地擦了一把眼泪,赌气道,“男人都是狗东西,喜欢他们作什么,喜欢他们还不如喜欢慜儿表妹,我现在谁也不喜欢,我以后自己一个人过”
“好啊那我多努力,养我阿姐一辈子”郇瑾美滋滋地应道,不过
郇瑾不由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无辜地问道,“阿姐,男人都都都,都是那我呢,我也是么”
郇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破涕为笑,揪住郇瑾的耳朵,狠狠地拧了两下,笑着揶揄道“你是个小狗东西。”
郇瑾蹲下来,捧着脸学着允僖平常对钟情的样子对着郇如卖了个萌。
“阿瑾,”郇如微微笑了起来,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沉吟片刻,温柔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我已经放下了,你也不要再憋在心里了,姑母说得对,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是十分不值得的事情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就当之前那些事情,就是一场不太美妙的梦,完全没存在过吧。”
郇瑾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
“阿瑾,”郇如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郑重地看着他,“答应阿姐,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再因为这件事去找二殿下那边的麻烦了,更不要再因为这个去表弟面前说那些不好的话逼着他做那些左右为难的选择了,好不好”
“好吧,”郇瑾瘪着嘴,不太高兴地席地而坐,郁闷道,“看在阿姐的份上,我不会再主动找裴允晟麻烦了。”
郇瑾特意在“主动”和“裴允晟”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郇如哪里会不明白他搞的这些文字小游戏,但也知道郇瑾的性格就是死钻牛角尖,越逼他越是要反着来的偏执心性,郇如也懒得再说了,左右郇瑾能承诺到不主动惹事就已经算是很好的了,郇如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般赶郇瑾走“去忙你自己的,让我一个人安生一会儿。”
郇瑾忧心忡忡,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从郇如那里出来走回到自己屋子的一路上,郇瑾一直都在忧心着郇如的心情状态,想着想着,脑海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郇瑾步履踉跄着回了内室,按着床沿痛苦地坐到了地上,捂住脑袋痛苦地垂下了去。
是谁,是谁在那里说话
“阿瑾,往北走,别回头,往北走,别回头,千万别回头快走啊”
郇瑾痛苦地把脑袋磕在床边,受不了得把自己磕昏了,意识很快被拉入了一个黑沉沉的漩涡里。
“哈哈哈哈,汉人都像你一样,这么贱如猪狗的么”粗蛮的柯尔腾人一脚踹开跪在地上的瘦弱少年,恶意地嘲笑道,“你们汉人,是不是都这么贱啊,贱到连猪食都吃,是不是啊哈哈哈”
“是,是,”瘦弱少年的脸上挤出一个漂亮而又隐藏着无限阴翳的微笑,咬着牙,一边大口大口地吞着猪槽里散发着阵阵恶臭的饲料,一边微微笑着用柯尔腾语附和道,“汉人都是,贱如猪狗,猪狗不如的。”
“哈哈哈”围着少年的柯尔腾人爆发出阵阵大笑,众人笑够了,便又踹着少年去喝马尿、看稀奇一般围着他看他吃马草,一个个嘴巴里发出惊奇赞叹的笑声,一边施舍般地容他留了下来。
瘦弱少年麻木地往嘴里大口大口的塞着草食,对所有人的恶意嘲笑恍若未觉,只在脑海里不断地默念着那句话。
也只有那句话,能给他在这种绝境里支撑下去的信念了。
阿瑾,往北走,别回头。
活着郇瑾,你必须活着你必须活出个人样来回去不然,不然谁都白死了
“郇先生,临淄城到了。”柯尔腾士兵毕恭毕敬地向马车内请示道。
郇瑾青白着一张脸下来,他如今乍一看,都不太像一个活人,而像是一个来自阴间复仇的孤魂野鬼了。
郇瑾青白着一张脸下来,走到昔年与郇如分开的那个山坡上,跪在地上,木木地开始挖了起来。
整整三天三夜,郇瑾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跪着从坡头挖到坡尾,用一双手挖遍了每一寸黄土地,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姐”郇瑾痛苦地跪在地上失声痛哭,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了,他甚至连个可以哭郇如的地方都没有了。
“姐,姐,”郇瑾痛苦地掬起一把黄土,把自己整张脸埋了进去,鼻涕和眼泪混着流了个满脸,也就是只有在这时候,他才恍惚隐约带了点尘世的气息,“姐,姐啊啊啊啊”
“阿瑾,往北走,别回头,千万千万,别回头走啊”
“姐,姐”
“郇先生,”柯尔腾负责守着郇瑾的士兵真是怕这个文弱到随时会倒下去的汉人真把自己折腾死了,那样他们才真是没办法向大王子交差了,看到郇瑾终于哭出来了,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走到郇瑾身边,小心翼翼地请示道,“大王子在临淄城里设宴,请您一起过去,我们何时能启程啊”
“赴宴赴宴”郇瑾木呆呆地站了起来,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狂笑,一边哈哈大笑着一边缓缓地拒绝道,“不,我不要赴宴,告诉大王子,我,我要屠城。”
“郇先生”太复杂的汉文柯尔腾士兵听不懂,不由奇怪地再问了一遍。
“我说,告诉大王子,“郇瑾微微笑着,用柯尔腾语大笑着重复一遍,“我要屠城,我要屠了临淄城,我要这帮子汉狗都去死啊啊啊啊”
柯尔腾士兵从未见过有人竟然能用这么从容微笑的语气吐出这么恶意狂傲的话来,一时惊呆了,缓过神来后,连忙去请示了柯尔腾的大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