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好笑了,”郇瑾毫不留情地步步紧逼道,“一个你不知道姓甚名谁、也记不清面容的人,就记着她进永寿宫了哈哈,先不说这人究竟是不是韩姑娘您自己脑子里臆想出来的,就说她进了永寿宫,她便是永寿宫的人了
“我看你这不也是进了长信宫来,也没见你现在就嫁给二皇子了啊”
韩凝熙顿时又羞又怒,但被噎红了一张脸,也暂且想不到什么可以回击的话了。
“好了”傅皇后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满眼不耐道,“韩家姑娘既然落了水,就先回去好好休息着吧,至于什么推不推的,她刚被救起来,估摸着意识还不大清楚,空口无凭的东西,还是都不要再乱说了
“本宫突然觉着头晕,这事儿,今个儿就这么先散了吧”
郇瑾响亮地冷笑了一声,听得傅皇后眉头直跳,气得差点想不顾涵养地直接替钟情好好地教训教训这嚣张、没规矩的侄子两句了。
想着两边如今僵持的关系,傅皇后再是恼火,也只有憋在心里,不断地向自己陈述着幸好,幸好没与郇家结亲,幸好没聘郇氏女,那姐姐是个不端不检点的,这弟弟也是个跋扈不讲理的,这样的人家,想必父母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真跟了这样的人家结亲,日后才是找了个祖宗供着呢
“皇后娘娘且慢,”傅皇后都起身想回内室了,一直跪在外边的傅怀让才终于悠悠然地开了口,缓缓道,“既然韩姑娘的话说完了,而今,可轮得着草民来说两句了么”
傅皇后心里陡然生起了几分不太妙的预感。
“让哥儿,你想说什么”傅皇后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自张氏被休后,对于傅怀让这个侄子,傅皇后是寒心有之,歉疚亦有之,但终究还是想着既是自家人,有些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家和万事兴,她还是希望傅怀让能摒弃隔阂,日后好好地辅佐自己的儿子,兄友弟恭、君臣相得的。
但是很显然,傅怀让与自己这位皇后姑母的想法并不十分相合。
“韩家姑娘落水,被草民贴身救起,”傅怀让脊背挺直,脸上挂着清淡但讥讽的微笑,施施然道,“无论如何,都是草民摸了人韩家姑娘的身子,污了人韩家姑娘的清白这份责任,草民还是愿意承担起的。”
韩凝熙的脸色陡然煞白,陈锦额头的虚汗更多了。
傅皇后沉吟着没有说话,她如今也是大约看得出来,成帝是没打算过让韩氏女做太子妃的意思了,对于韩氏,她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竟然一时觉得,让傅怀让娶了韩氏亦然是个不错的主意,左右傅家的,不还是她与晟儿的么
“不过,草民虽然只是一介白衣,但家中祖宗训言甚是严格。”傅怀让顿了顿,抬起眼,与屏风内的二皇子允晟遥遥交换了一个模糊的对视,没有人知道,这对朝夕相处了近十年的表兄弟,在那一刻,看着对方的时候,究竟是在想着什么。
傅怀让先一步错开了视线,有些事情,既然打算豁出去做了,那还真没什么可害怕的,更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了。
傅怀让悠悠然地补充道“韩氏女既失了清白,想再入我傅府家门,却是再不开开正门而迎了韩姑娘,虽然十分抱歉,但家中父辈从小就教导草民,失德之女,只堪为妾。”
傅皇后的脸色这下是彻底变了,她失声阻止道“让哥儿,你不要说那些胡闹的意气话”
韩凝熙惊恐交加地瞪大了双眼,惊慌失措之下,下意识地反驳道“我,我才不要嫁给你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想我做妾,我压根就不会嫁你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韩凝熙一边惊恐着,一边下意识地去看边上的二皇子允晟。
允晟却是从头到尾,都目光沉沉地盯着外面跪着的傅怀让,不发一语。
“这怎么能算是意气话呢”傅怀让脊背挺直,微微笑着,充满怨毒地看着傅皇后,恶意道,“这些话,不都还是姑母您言传身教、好心教导给我的么”
“怎么,就因为韩氏门楣高,傅家就不讲究这个了不不不,姑姑,祖父还从小教导我们,圣人孟子有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呢,这话您怎么讲”
“我既为镇南侯府嫡长孙,我的正妻,便是傅家百年后的宗妇在选一府宗妇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女子的品性是否清白,不也本来就是很重要的事情么”
“让哥儿,本宫是白疼了你十几年么”傅皇后简直气到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怒不可遏骂道,“你不过是因为,因为一个女人,现在就要与本宫打擂台、闹得长信宫不得安生、叫外面的人看了笑话去么”
“皇后娘娘这是在说什么呢,”傅怀让冷笑道,“草民怎么就听不懂呢草民不过,是一直在依照着家中长辈的训导行事罢了”
“不过,韩姑娘,你不想嫁给草民,草民也实在是很无妨的,”傅怀让讥讽地低头一笑,漫不经心道,“草民好心送你一条生路,你既然不愿,就自回家去,想嫁谁就嫁给谁咯。”
只要你觉得自己还嫁得出去的话,你便自可随意。
听到这里,陈锦脸色彻底白了,仓皇地转向傅皇后道“皇后娘娘,我们是有约定的,人无信不立,事关熙姐儿的一辈子和两家情谊,您可不能再随意出尔反尔的了”
外间的郇瑾却是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在满室的寂静里,他的笑声显得既突兀,也很不合时宜。
允僖一言难尽地瞪了郇瑾一眼,示意他先收敛点。
“哈哈哈,”郇瑾却是一边笑得瘫软在身边的傅怀信身上,一边癫狂地大声重复道,“不能再随意出尔反尔,出尔反尔,哈哈听听,大家都听听啊,这个再字,听起来多有趣啊,是不是哈哈哈”
傅皇后被郇瑾的不依不饶气得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晕厥过去。
“你们,你们都不笑的么”郇瑾笑够了,扶着傅怀信的肩膀站起来,笑得直打颤着补充道,“好吧,那就不好笑,一点也不好笑,我就是自个儿高兴,我高兴今天这天气,实在是不错啊,很不错啊哈哈哈”
允僖看了一眼外面已经开始阴下来的天,一脸无语地转过脸来,拉了郇瑾一把,无奈地小声劝道“算了算了,天都阴了,还看个什么天,回去了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