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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宝长番外

所以,当钟情在遥遥看到终点处追上那位不过几面之缘便主动上门挑衅的黎二姑娘时,就意识到事情也许与“正常”出现了些微的偏差。

黎二姑娘大概坦诚惯了,以前也并没有掩饰过自己对表哥寿春王的迷恋,此番来找钟情比试,怕是也早早便对身边人宣扬过的,所以在意识到自己的马匹上被人动了手脚时,就是头脑简单如黎容容,也知道自己这回是着了近身之人的道儿了。

黎容容一边竭力控制住自己胯下那在脱缰的边缘蠢蠢欲动地试探着的汗血宝马驹,一边忍不住痛惜不甘地盯着朝着自己奔来、并眼看着要越过自己先一步达到终点的钟情。

大概是对输给钟情的不甘心甚至超过对幕后动手脚之人的怨恨,黎二姑娘本来在一开始意识到不对时还能冷静下来控住马,钟情一过来却不知哪里彻底刺激到她了,神情一个恍惚,她竟然一时不查,真叫那的马驹狂躁嘶鸣起来,眼看着黎二姑娘马上就要落入生死一线之间,钟情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多想,下

意识地便伸出了手去。

当然,事后她也意识到,以自己那稀松二五眼的骑术,在当时那种对方的马已然狂化、自己座下也被连带着惊动的混乱情况下,做出这番不知深浅之举,实在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也太危险了。

人在生死关头的极度恐惧使得黎容容也丧失了对情形的合理预判,她下意识拉住钟情伸过来的手,然而并没有正确预估到钟情这个弱质千金的腕力,下一瞬,黎容容扯着钟情一起,两个人摔作一团从马上跌了下来。

而她们身前,正是两匹已经暴躁嘶鸣、高高跃起前蹄的马驹。

黎二姑娘这下是真的后悔了,悔得肠子都要断了。

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人高高跃起,一刀一马,顶着马驹临死前的哀鸣,披着被溅起了满身满背的鲜红血色,险而又险地揽住了钟情的腰。

黎二姑娘也被那后面的阻力一拽,坠落的去向一滞,只在地上就地打了个滚就好好站起来了。

裴季礼蛮不在乎地顺手抹了一把额上被溅到的鲜血,松开惊魂甫定的钟情,微微笑道“钟姑娘,你还好么”

钟情怔怔地后退半步,呆呆地看着眼前笑起来眼神明亮的少年,脑子里浮起的第一个念头,却既不是感谢,也不是感动,而是非常莫名的、非常古怪的一句第二次了。

这句话,是自己第二回听到了。

从同一个人嘴里。

为什么每次都这么狼狈呢钟情忍不住有那么一点点郁闷了,就不能有那么一回,让自己好好地,端庄大方地,得体微笑着与对方打个招呼么

肆输赢

黎容容从钟情身后被吓得双腿发软地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钟情的肩膀,冲着对面身着御前侍卫服饰的裴季礼仓促点了点头,道了一句多谢,然后神色复杂

地看了钟情一眼,虽是十分的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低低道“算是你赢了,我黎容容说话一向说到做到,祝你们以后幸福。”

钟情一怔,正要拦住她反驳一句自己根本就没有答应她的赌约,黎容容已经再也待不下去般,转身就走了。

钟情下意识地追了两步,正好撞上听得这边动静后急急赶过来的寿春王,寿春王见得二人形容都如此狼狈,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黎容容一眼,然后对着钟情一拱手,急急道歉道“钟姑娘真是对不住,表妹她一向就是这么的肆意妄为,今天给你带来的麻烦本王先替她给你赔句不是,改日定登门郑重致歉,,万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计较您放心,本王回去后定会与舅舅说起,非得好好地管教她不可”

黎容容站在一边听着听着,一跺脚,方才被近身之人在马匹上动了手脚的时候没哭、差点被钟情超过的时候没哭、坠马且险些被马匹踩踏而死的时候没哭、向钟情承认她输了的时候都小姑娘在寿春王对着钟

情急急道歉的时候却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寿春王被她哭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不得不先对钟情拱了拱手,然后转头一脸莫名地对着黎容容道“我难道还说错你什么了难道不是你非要缠着人家钟姑娘赛马的么事情闹成这个样子,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别哭了,你委屈什么呢我难道还冤枉你了不成”

“马出了问题,你一不去查马,二不去审问那些可能在马身上动手脚的人,三也不去替我骂给马动手脚的人,却只会来指责我不懂事我犯错”黎容容哭着反问寿春王道,“是不是在你心里,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无论有什么事情,都是我的错我就这么惹你厌烦么”

寿春王目瞪口呆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黎容容,像是被她的强词夺理给震住了,错愕之下,也只会弱弱地辩驳一句“你从哪里品出我话里有这个意思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归根结底,若不是你自己不爱

惜不注意在前,旁人哪里能在你的马上动手脚说到底,还不是你非要找钟姑娘赛马惹的祸”

“我跟你说不通,”黎容容气得大叫,“我不跟你说了”

“黎二姑娘,”钟情在旁边听了半晌,终于缓缓摊开了自己方才叩得死紧的手心,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平静道,“你没有输,是我输了。”

转身欲走的黎容容愣了一下,呆呆回过头来看着钟情,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怎么也无法就这件事跟钟情客气地推来推去,最后也只是怔怔地反问了一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愿赌服输,”钟情浅浅地笑了一下,冲着寿春王行了个福礼,平静道,“就按黎二姑娘先前说的算。”

言罢,钟情再也不想多说一个字,转过身走了。

伍交心

“你好像很难过”裴季礼亦步亦趋地跟着钟情走了三里路,眼看着钟情越走越偏僻了,终于忍不住

出声打破了寂静道,“需不需要我来点小小的惊喜么”

“难过么那倒没有,”钟情怔了怔,转身寻了块干净的草地抱膝蹲下,喃喃道,“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太开心。”

裴季礼变戏法般从袖子里掏出了朵盛开的牡丹花,笑着插到钟情耳边,温柔道“你长得着漂亮,还是笑起来更好看,快别不开心了。”

钟情先是被那娇艳欲滴的杜丹话弄得一怔,然后听得裴季礼所言,略感不悦地蹙了蹙眉,抬眼望过去时,却见对方只是一片坦然的单纯欣赏之色,不含轻佻或者任何情色意味那种,钟情抬了抬手,摸了摸自己耳畔的杜丹花,终究是没舍得把它摘下来。

“你有没有,”钟情抱着膝盖,低低地问裴季礼,“那种自己很羡慕、却觉得自己怎么也比不上的人”

“有啊,还很多啊,”裴季礼吊儿郎当地躺到钟情身前的一片草地上,侧过脸来,微微眯着眼,似是

回忆,也似乎只是被阳光灼着眼了而已,与钟情低低道,“我是父王的庶三子,生母是府中的歌姬,在生我那天难产,血崩去了。”

“养母是父王的侧妃,色衰而爱驰,从小我们那个院子,就一向不大受父王喜爱我上面有两个嫡母的哥哥,下面有父王宠妃所生的弟弟,都是天不怕地不怕、要什么有什么的长大的,我曾经就很羡慕他们。”

“不过还好了,养母待我不薄,舅舅见我根骨不错,也愿意带我习武练兵,对了,我给你讲个好玩的事情,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我五岁那年,武当山有位德高望重的道长下山来,特别受我父王追捧,道长说我根骨清奇,适合习道家武学,想把我带上山收为关门弟子,当时父王都答应了,要不是母亲,唔,就是我养母要死要活地拦着,我如今可就是位道长了。”

裴季礼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道士捋拂尘的动作。

钟情被他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眉眼飞扬开,

完全就是一株养在深闺无忧无虑的美人兰,忍不住笑着附和道“那还真是多谢道长屡次出手相助了。”

“不行了不行了,”裴季礼摆了摆手,笑吟吟地望着钟情,“裴某人现在六根不净,尘缘未了,做不了道长了。”

钟情只当没听懂他这一句略显轻佻的试探,撑着下巴反讽道“哦,武当山的道士也讲究六根清净那一套么”

两人四目相对,齐齐地笑了出来。

然后同时开口

“其实还好,现在决个了断,总比日后再去烦恼要好。”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别想了,就是寿春王那个小白脸没福气。”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打住,然后再一次相视而笑。

“我又哪里算得上是什么福气,”钟情略带自嘲地叹了口气,低低道,“从小到大,我总是显得

有那么一点不大合群说起来,真的是很羡慕黎姑娘那样的性子。”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钟姑娘这样的天之骄女也有很羡慕的人么那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怎么活,”裴季礼拍拍身上的草站了起来,笑着道,“快别想了,合不来那是她们暗暗嫉妒你,回去吧,别把别人的错误强加到自己身上去烦恼。”

“我有什么可值得人嫉妒的么”钟情捧着脸,疑惑不解道。

“钟姑娘,”裴季礼顿了一下,半俯下身,定定地望着钟情单纯疑惑的脸,缓缓地挑了挑眉,喉间微哑道,“你这是非得,要我再亲口夸你两句么”

钟情定定地看着他,裴季礼离得太近了,这一回,他眼睛里的有些东西再也不掩饰不住了。

裴季礼的喉咙微微动了动。

钟情猛地低头一笑,按着裴季礼的肩站了起来,促狭道“心情不好,骗句夸奖也要被人看穿,真是

太让人伤心了顺便一说,裴侍卫,您的衣服该换一换了。”

钟情最后偏头一笑就转身走了,裴季礼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一手的血,一想到自己方才对着钟情时就是披着这么满身的马血裴季礼忍不住低低地骂了句粗话。

简直是连仅有的形象也被他刚才败得差不多了。

“哥,你怎么窝在这边发呆”同值的御前侍卫过来,好奇地与裴季礼打招呼,因着裴季礼性情豪舒,为人爽快,武艺高强又足够护短,在洛阳混到御前侍卫一职后,同值的俨然都把他当作半个老大看了,“这儿犄角旮旯的,有什么好看的啊走走走,我们去看陛下他们比摔跤去。”

裴季礼心想刚才在这里那位可比你们一群粗野汉子摔跤什么的好看多了,不过

裴季礼挑了挑眉,故作不在意地问道“陛下也在那寿春王他们也在的么”

“在啊,”同值的御前侍卫一见裴季礼感兴趣,

顿时就来劲儿了,高兴道,“那群贵人们都在着呢,哥,你可是咱们里面最厉害的了,快上去给他们露两手,给我们长长脸啊”

“不着急,”裴季礼把手懒懒地搭在同伴身上,随意道,“先让哥换身衣服再过去显摆,沉住气,好东西都是最后压轴登场的”

人自然也是。

吊儿郎当地野蛮生长到二十来岁,裴季礼一把童子少年心动了情,望着远处钟情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在心里缓缓立誓道嚯,总有一天,得让手下那帮不着六的臭小子们齐声声地向她喊嫂子。

袁相爱孙又如何,天之骄女又如何,洛阳牡丹如何,国色天香又如何这把春色,心心恋恋了这么久,我还非得要握到自己手里不可了。

我会好好爱惜她的,裴季礼颇为乐观道,虽然我出身不行,但是我还能努力啊,再如何,我裴某人至少没有那些子乱七八糟的表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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