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每次说出这样的话时, 总能惹得赫安脸烧得滚烫。
赫安撇开眼睛不去看天越，转头看见适才被天越震飞到台下的柳元维已经爬了上来, 他神情狠戾，鬼气从皮肤的每一处孔隙中渗出来, 幻化成魔气。
柳元维眼球疯狂抖动, 最后眼球上翻，一副死态。他干涩乌黑的嘴皮微动：“把他还给我！”
魔气滚滚逼过来, 赫安丝毫不委屈地抵着强劲的魔气往前走去, 走到离柳元维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他这个位置伸手正好能够到长竹篮, 他瞥了眼竹篮里的那具尸体, 继而望向摇摇晃晃立在台子边上的柳元维。
赫安作势要去碰那长竹篮, 柳元维一声厉喝：“别碰它！”
赫安手顿了顿, 收了回来：“我果然没猜错, 柳老爷这双眼睛, 怕是不大行了吧。”
柳元维被这句话激怒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双臂无力地垂在身前，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赫安：“你从一开始就没发现床上的那东西已经换掉了，也从一开始就没发现其实你要娶的人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柳元维驻足。
所有的生灵仿佛一起屏住了呼吸，四下一片寂静。
柳元维僵硬地扭过头去，他那双已经看不清东西的眼睛在台下的三个身影中来回扫视, 终于勉强辨认出其中一人的衣服下没有脚。
柳元维足下一动，瞬间便现形到那个没有脚的人面前。
那人终于抬起头来，那双眼睛清透水灵, 恢复到了正常大小，他定定地看着柳元维，唤道：“二少爷。”
他声音清脆，全然不似之前那般被割了吼后只能发出尖锐的气音，“二少爷，收手吧。”他道。
柳元维的眼珠子缓慢下移，移到眼眶中央时停住了，他渐渐看清楚面前人清丽的模样，心中大恸，他抬手要摸面前人的脸庞，却在触及到那张脸颊时穿透了过去。
柳元维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双手，他急切地再度伸手去触碰小厮，但全都直接穿过了小厮的身体。
赫安淡淡出声：“他该离开了。”
“不！”柳元维嘶吼出声，“你们把他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对了，交杯酒，喝了交杯酒我们就是夫妻，生生世世会在一起……”
赫安：“可他不想，他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他只想离开你，离开这个世间，投入到轮回里。”
柳元维：“不可能！他爱我，他说过要跟我在一起，他说过要跟我在一起的……”他嗓子里像堵了什么东西，明明说不出话却一定要挤出声音来一样。
赫安冷嗤一声：“你根本不爱他，有什么资格把他留下来如果我没想错的话，你嫌他身体脏，将他杀了。二十年前的正月十五你根本没去进货！你在他头七那晚杀了你柳府上下三十几口人，为的不过是泄愤，还有就是将他的魂魄逼回来！”
二十年前正月十五一大早，柳元维借进货的借口辞家外出，柳老爷和柳大少从不管商铺的事，便让柳元维一人去了。柳元维假意进货，实则傍晚时分又拐回了家中。
正月十五，上元节，小厮阳子的头七。
那日阳子被玷污，柳元维看不下他痛苦的模样，便送了他一程。之后他将阳子的尸体藏在自己房内床下。
七日过去了，尸臭早就散了出来。
那些下人这几日越来越不愿意同柳元维接触了，柳元维觉着这样也好，他也懒得去看那些阿谀奉承的面孔，那些下人根本比不上阳子。
柳元维从巫师那买了许多招魂的符咒，傍晚潜回家中后，他将阳子的尸体拖出来，在尸体上贴满符咒，之后待太阳下山圆月升起时便开始了他招魂的行动。
那晚天气其实不大好，阴云密布，时不时掩住那轮圆月，等云飘过去后，那轮圆月的白月盘已染上了深红色。
柳元维真的将阳子召回来了，他觉得既然阳子的身体脏了，那就舍弃掉，阳子的灵魂是干净的，他可以永远跟阳子在一起了。
但他看到阳子的灵魂时，却失望透顶，阳子黑洞一般的瞳孔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灵气，脖子上那条深刻的割痕也极为碍眼，连发出的声音也如同死鸭子那般难听，满身怨气。
阳子用那样的声音劝他，让他收手。
他大失所望，他觉得阳子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爹和大哥，他留了两人一口气，在阳子面前折磨他们，他以为阳子会高兴，会恢复成原样，但结果却于事无补。
他每月请巫师来治阳子，没有一个能将阳子治好，他一怒之下杀了那些巫师。
直到某一天他出去请巫师时，阳子被带走了。
阳子销声匿迹二十年，他每月十五都会请巫师来做法，再在第二日杀掉那些巫师，他将他杀的所有尸体埋于柳府地下，将那些魂魄困在府中。
与鬼呆久了，他不知什么时候也能催动鬼气，他用鬼气去保存阳子尸首，防止尸首腐化太快，二十年过去却也过度腐坏了。
他等回了阳子。</p>
阳子的尸首内有他的鬼气，阳子的魂魄只能在尸首附近活动，他用这种法子困着阳子，只等正月十五阳子鬼气最旺时，同他喝交杯酒，将他永远留在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