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抬手拍了素梨一下:“姑娘家家的说这个,害臊不害臊啊!”
陈老太却心疼外孙女,揽着素梨道:“放心吧,弟弟一般都随姐姐,你看兰大姑奶奶生得不好么”
素梨大眼睛笑成弯月亮:“若是像兰大姑奶奶,倒是也不错!”
到了下午,素梨午睡起来,又到楼下做玫瑰香胰子。
她忙碌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时分,终于做成了十二个玫瑰香胰子。
素梨有些累,伸了个懒腰,又双手放在腰上扭了扭,正要蹦一蹦跳一跳活动一番,却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她从窗子里探头往外看,却见舅舅和王四儿一人背着一个巨型包袱过来了——原来她定制的梧桐木匣子都取回来了。
梧桐木极轻,这包袱瞧着虽大,却不是太重,素梨先接过王四儿的,小心翼翼放在了白杨木铺的地板上,又去接陈三郎的。
陈三郎见素梨和王四儿检查梧桐木匣子,便道:“临河别业那边派人叫我过去修剪花木,你们俩忙,我赶紧过去。”
素梨闻言,一颗心似被柔软的猫毛拂过,一阵痒痒——难道赵舒回来了
她忙问陈三郎:“舅舅,临河别业的那些花木一个多月都没修剪了,怎么这时候呼喇喇叫你过去”
陈三郎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说是有客人要来,现在整个别业都忙活起来了,各种收拾铺排......”
别业那边催得急,陈三郎顾不得多说,大步流星地去了。
素梨目送舅舅的背影消失在繁花绿叶间,心跳有些快:希望是赵舒来了。
眼看着快到中秋节了,姥爷种的药快要成熟了,赵舒这时候来,恰好能赶上;若是不来,就要等到明年了。
赵舒若是不来,素梨就没办法了。
她即使自己能去京城送药,可金明池行宫也不是她这样的升斗小民都进的啊,更何况那药成熟期就两三天,一旦错过就错过了......
想到这里,素梨心中弥漫着淡淡的惆怅。
一股桂花甜香从背后袭来,素梨扭头一看,原来是王四儿拿着两小袋桂花过来了。
王四儿把两袋桂花递给素梨:“素梨姐姐,这是皇陵那边西村桂园的桂花,这是远一些的兰营的桂园产的桂花。”
素梨在长案上放了两个素瓷小碟子,分别把两种桂花放在了小碟子里,细细看了起来,最后道:“用西村桂园的桂花吧,香气更清澈,甜味不算浓郁。”
又道:“你明日一早就去桂园订购,咱们至少得要二百斤。”
王四儿答了声“是”,又从怀里取出一个银簪子递给了素梨,若无其事道:“姐姐,这个玉簪子我瞧着挺好看,你拿去挽发吧!”
姐姐老是用一支老银簪子挽发,瞧着有些配不上姐姐,今日他出去,顺路去了一趟城西卧龙街,用自己攒的银子给姐姐买了这根白玉梨花簪。
素梨接过来一看,见是一支独山玉雕成的梨花簪,式样朴拙,别有意趣,便笑道:“哟,四儿知道孝顺姐姐了,多谢多谢!”
她顺手拔下发髻上的银簪子,重新挽了发髻,把这支白玉梨花簪簪上了。
王四儿待她这样孝顺,她自然要回报一二,给他做的那件青布夹袍快要做好了,今晚再赶一赶工,明日就可以给他了。
晚饭做好了,春颖和王四儿把饭菜都在堂屋摆好了,陈三郎却还没有回来。
素梨正有些担心,陈老爹却道:“怕什么,咱们凭借手艺吃饭,又碍不着别人什么事,不用担心,先吃晚饭吧!”
用罢晚饭,素梨和陈氏陪着陈老太坐在堂屋做针线。
素梨给王四儿做的夹袍已经差不多好了,只需熨一下就行了,她实在是懒得做这些琐碎活计,便把夹袍给了春颖:“春颖,你去熨一下给四儿吧!”
春颖立在堂屋门口答应了一声,瞟了一眼正在外面廊下听陈老爹讲古的王四儿,柔声道:“姑娘放心吧,我这就去熨。”
全家人一直等到了亥时,陈三郎还没有回来。
素梨正打算带了王四儿打着灯笼去临河别业寻找,外面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原来陈三郎回来了。
素梨打着灯笼跟着王四儿一起去开门,打开门却见陈三郎和阿寿在外面,另有几个青衣伴当,一个打着灯笼,其余几人抬着四个大大的竹箧。
阿寿是个斯文清秀的小厮,一见素梨便拱手见礼:“小的给秦姑娘请安!”
素梨一见阿寿,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赵舒身边六个贴身小厮,分别是阿保、阿全、阿长、阿寿、阿喜和阿乐,既然阿寿来了,那就说明赵舒也快来了。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眼中便含了笑:“阿寿,是你呀!”
阿寿瞅了瞅四周,道:“秦姑娘,咱们进去说话吧,这里不太方便!”
秦素梨这才醒悟,笑着引了众人进去。
阿寿一边走一边道:“我们公子过两日就要从京里过来,我是提前过来准备的。”
素梨想起赵舒的排场,不由微笑——赵舒的屋子瞧着挺简单,其实大有讲究,舒适得很,他可真是比公主还讲究还娇气。
前世的时候,赵序曾经酸溜溜地和素梨抱怨:“我这弟弟娇气得很呢,床上铺设的褥子得是上好的松江白绫,而且这些白绫得用水洗软了,才能使用;他那张床,一般人没法睡,太软了。屋子里得一天三遍地擦拭,地板上不能铺地毡,得一天三遍用软布擦洗。各地进贡的奇花异果,父皇看都不看,全送到金明池了......”
说完这段话,赵序也觉出了自己的酸溜溜,又叹了口气道:“不过二弟倒是大方,咱们府里一缺少银子,我随口一提,他那边上万两就送过来,这几年我也花了他不下十万两银子了......”
想到了赵舒的身体情况,赵序又道:“阿舒病成这样了,娇气些也是应该的......”
谁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撒手去了呢!
忆起往事,素梨心下黯然,引着阿寿往前走:“去堂屋吧!”
阿寿停下脚步,道:“这是我们公子吩咐给姑娘带来的土仪,一份是给贵宅老爹和老太太的,一份是给姑娘的,不如让人直接送到姑娘的下处”
素梨还没开口,陈三郎马上道:“我带他们抬到后院去!”
阿寿去堂屋给陈老爹、陈老太和陈氏请了安,这才带着从人离开了。
送走阿寿一行人,陈老太咂舌道:“这阿寿一个小厮,排场也这么大啊!”
陈氏想了想,道:“我瞧他身上的衣服可不简单,看上去像是常见的松布,可是灯下去看,隐隐有光华流动......”
素梨是知道这种布的。
在王府服役的人按照礼制,不能穿丝绸衣服,只能使用青布衣料,就有人想办法制出了这种特殊的青布,瞧着像是布,其实是上好的绸缎。
她想了想,道:“这种衣料不是青布,是京城流行的青缎。”
春颖在一边侍候,听了后记在心里。
王四儿拆开了两个竹箧,发现一个里面是上好的丝绸,全是深蓝、灰绿、绛色和枣红这样适合老年人的花样颜色;另一个里面分了六个格子,分别是各种没见过的水果,瞧着奇形怪状,闻上去异香扑鼻。
素梨却是认识这些水果的,知道是暹罗、安南那边的贡品,却不说破,取出来一些收拾了给众人分享。
陈老太哪里吃过这些,一边吃一边感叹:“可真甜啊,咱们这边一向只有苹菠、梨子和橘子,哪里见过这些呀!”
素梨切了碟芒果服侍姥姥吃,口中道:“这些咱们北方很少见,怕是从运河送到京城的,尝尝鲜罢了!”
夜深了,春颖打了灯笼,素梨扶着陈氏,一起往后院去了。
素梨洗罢澡出来,见陈氏已经拆了阿寿送来的两个大竹箧,便擦拭着长发走了过去:“娘,里面盛的是什么”
陈氏神情严肃:“素梨,你来看看吧,我瞧着有些不大妥当......”
素梨拿着烛台走过去,用烛台照着看,却见一个竹箧里面全是上好的丝绸,而且都是素白、玉白、浅粉、浅绿、大红、杏黄、石榴红这样的颜色,烛光之下,瞧着光华流转,竟都不是凡品。
陈氏翻检着让素梨看:“素梨,你看这匹,这是什么真是精细富丽......天啊,这是缂丝!”
她未出嫁时跟着宫里出来的老绣娘学过刺绣,见识过缂丝,只是她见过的也只是一柄小小的缂丝团扇,那可是老绣娘压箱底的宝贝,这里如今竟有一匹!
素梨默不作声,却去看另一个大竹箧,发现里面全是各种瓷器瓶子盒子罐子,全都用精致的木匣子装了,不由笑了起来,轻轻道:“娘,赵小哥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咱们退回去也不是,回礼也回不了这么重的,咱们尽咱们的心就是了。”
陈氏直叹气:“唉,我还是觉得这礼太重了,一般人家送聘礼也没送这么贵重的啊!”
素梨默然。
无功不受禄,赵舒送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她自然得为赵舒尽心了,这次不管怎么说,她都要想法子为赵舒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