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恒问完话, 不待沈珏回答的,立即接着道“健柏, 这户部暂时不能碰, 如果一定要进入的话,还是需要另辟蹊径的。”
听得苏月恒这话,沈珏眼神一敛, 月恒这话说的太笃定了, 如同先前的几次大事一般的笃定。已经很多次了。
沈珏就算再是不好奇, 再是不想探究月恒的来历, 现在他也心里疑度的很了,月恒究竟是从何而来先前他对月恒的来历不是那么好奇,那是因为他自己也是重来一次的人。既然自己能重来, 那别人重来也是应当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进,随着月恒在几次大事上的惊人表现, 这种种都足以说明, 她知道的比自己多。这样子的重生实在让人奇怪,她前世究竟是何人物, 竟然那么多的事情她都知道。
比如她凭空得来的医术, 比如解开自己的中毒的过程, 比如在知道了汤思的真正身份时的淡定,比如她无师自通的会提议露天采矿等等。这些个,绝非寻常闺阁女子所能会的,就算是重生的, 这些个连他都不知道,何况其他闺阁女子
沈珏满心疑惑,对苏月恒的好奇也已经调到了最高,他真的很想拉着月恒问问她究竟是谁
看到沈珏眼里的审度之色,苏月恒迟疑了一下,自己方才说的好像太过笃定了,健柏不会察觉了什么吧
苏月恒眼里的瑟缩之意,沈珏看在了眼里。月恒对此仿似很是警觉,沈珏轻叹一声,罢了,现在要是问的话,可能会将月恒吓着了,还是日后再找机会吧。
沈珏很快调整心思,目光舒缓的看着苏月恒道“月恒如此说来,想必是有缘故的。可能说说”
苏月恒顿了下,这话该怎么说呢先前的事情还可以说是自己推论啥的,可现在自己要说的事情,现在可还没有发生,这是典型的未卜先知了。
跟沈珏说实话可这话也太匪夷所思了,就算沈珏不会对她怎么样。她也担心从此沈珏对自己有什么看法。毕竟,在沈珏的角度看来,自己不就跟个孤魂野鬼一般的。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以苏月恒对沈珏的了解,他知道了大体是不会在意自己是否是孤魂野鬼的。可是,就算沈珏不在意这个,苏月恒却是担心沈珏生气。被欺骗,被隐瞒的生气。自己瞒了他那么久,他这种极有主见,久居上位的男人有极大的可能为自己的隐瞒生气的。
不过须臾间,苏月恒心里转过了许多念头。这可真是越深爱越害怕啊。
苏月恒踌躇过后,到底还是打定主意暂时不说的,管他呢,能苟一时是一时,苟不住了再说吧。
苏月恒犹豫几许过后,苏月恒颇是有点不流畅的开口了“健柏,是这样的,你知道我有时做梦是能梦见一些预知的事情的。这事儿,这事儿,其实是我前两天有梦到的。”
“当时不过是个梦,我也没在意的。可是今儿个听你说来,我才发现,我这梦竟然跟你要做的事情有些重合。这不,我就联想到一起了。”
见月恒托词越说越顺溜,虽然为月恒嘴里这话的由来有点担心,但是,月恒现在这说的顺溜的自己都相信了感觉可真是有点好玩儿,沈珏不禁莞尔。
沈珏猜的没错,开过头后,苏月恒越说越顺溜,越说越真了。说的顺溜的苏月恒正想接着再说下去的,可是一抬眼却是看到沈珏满眼的笑意。
苏月恒顿住话头,疑惑的看想沈珏,自己方才说的话很好笑么沈珏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苏月恒微微一抬眉“健柏,你可有在听”
沈珏赶紧收敛笑意,微微点头“嗯,我一直听着的呢,月恒快请讲。”
一直听着的倒是一直听着的,可是,这听的神情却是奇怪,自己说这么严肃的话,沈珏却是好笑的很。苏月恒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健柏,我跟你说的事十分要紧,你可要听仔细了,别不当以回事儿。”苏月恒郑重的提醒沈珏,虽然她现在不能给他解释自己说的事情的来路,可这真的非常重要,生死攸关,再是不能不当一回事儿的。
沈珏当然也知道此点,有好些个事儿,虽然月恒不肯对自己说出处,但是,她说的十有都是真的,而且是十分重要的。所以,沈珏对苏月恒话向来都是认真以对的。
苏月恒提醒完沈珏,接着赶紧将话说完“健柏,我前儿个梦见户部出了大事儿呢,好像是库银贪渎的大事儿。现在这张宗光是退了,后面接手的可是惨了呢。”其实原书中张宗光就算退了,过后还是被拉了出来,说白了,到底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库银贪渎案在原书中可是一桩大案,基本上也算是晋王跟陈王两人的一场较量。最后以晋王的胜利而告终。
当然,这不是苏月恒现在跟沈珏说的最主要的,苏月恒最主要想表达的是,现在这户部就是烫手山芋,这时候拿了,谁拿谁倒霉。原书中,这个贪渎大案,可是让建光帝好好的开了一把杀戒的,差点杀空了半个户部,后面牵扯出了一大堆人。
听苏月恒说完,沈珏心里一片诧异。不是诧异苏月恒说的这事儿,而是苏月恒说事儿跟他们猜测的是大有重合的。
张宗光现在不过花甲之年,正是老当益壮的时候,这个时候致仕,虽然是用他想跟八十岁的老母尽孝的借口,虽然他那八十岁的老母确实眼看着快断气了,这理由不算牵强,但还是很惹人怀疑的。毕竟,做到户部尚书这种高品实权堂官,不到万不得已可是没有人会主动请辞的。就算真是父母病逝了,谋求夺情的人也不在少数的。
当时,沈珏接到消息时,就发觉了这方面的蹊跷,不过,张宗光做的滴水不漏,倒也没有让他们抓到什么实质把柄的,不过猜测而已。
可现在这猜测却是被月恒证实是真的了,沈珏想了想,问道“这个事情可真是重大无比。月恒既然梦到这个事情,可能知道谁是关键人物是这张宗光么”
既然月恒知道,那也不用猜了,干脆问月恒来的快些。
听得沈珏这问话,苏月恒不禁多看了两眼他“你可真是相信我,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就问起了关键人。健柏,你如此信我,就不怕我胡编乱造么”苏月恒虽然知道这是沈珏相信自己,但苏月恒还是忍不住提醒沈珏,如此重大之事,怎能如此快的相信于人的。
沈珏闻言,伸出手去,抚了抚月恒的脸颊,看着她认真道“我当然相信月恒的。”
苏月恒从沈珏认真的眼里清晰的看到了自己,健柏可真是相信自己。自己这胡编的来由自己都不能说服,健柏竟然无条件就信了。
苏月恒轻轻倾了头,将脸颊紧紧的贴在沈珏掌心,轻轻喃语“健柏,你可真好。”真是三生有幸,自己这来路不明的人,竟然也能得人如此信任,健柏这真是用心在对待自己。
掌心温软的触感,让人的心都软软热热了起来,沈珏掌心微微用力托住玉人粉颊“月恒,你更好。今生有你,我真是高兴。”真的高兴,今生能的月恒,真是上天的恩赐。
沈珏心里眼里的情意,一览无余的表露了出来,苏月恒歪过头,抱着沈珏的胳膊,继续喃语“健柏,我也很高兴今生遇到了你。”前世今生都没有人如此无条件的相信过自己,只有健柏,只有健柏,无论自己说的是什么鬼话,他都相信。
掌心的依恋到烫手,沈珏轻轻将月恒搂了过来。
两人静静相拥了好一阵,苏月恒才又推开沈珏“健柏,我们接着说吧。”沈珏不舍的抚了抚月恒的背部,将人放开了来。
苏月恒直起身,脸颊微红的嗔了沈珏一眼,可真是的,两人说正事儿呢,说着说着竟然互诉衷肠了起来。
苏月恒想想,站起身来,走到茶几边上离沈珏又几步距离的椅子上坐下。
看着月恒这动作,沈珏颇是不满意“月恒缘何走的那么远我们近点儿说话不好么”
听着沈珏这话,苏月恒心里翻了个白眼,我怎么走这么远,你不知道么不就是为了防备你么今天要说正事儿,可是不能这么腻腻歪歪的。
沈珏当然知道苏月恒心里所想,可是,他却不想离了月恒这么远的。平日,在外跟人费尽思虑,满是刀尖的行走,在月恒身边,他才感到放松、舒适,才感觉这世间不光是冷冰冰的争斗,他也有如此温情的时刻。才让他清晰的明了,他做这一切的意义。他想给月恒,给他们未来的儿女一个安定平和环境,让他们再不受风雨飘摇之苦。
沈珏起身,无视苏月恒的嗔怪,走了过去,茶几旁有个椅子,他不坐,偏偏走到一侧,跟苏月恒紧紧的挨在一起。
这人怎么像牛皮糖一样,苏月恒娇嗔道“你这人,这旁边有椅子,作何挨我这么紧”
沈珏颇是有些痞气的笑道“月恒这边香,我喜欢跟月恒坐在一起。”
苏月恒
沈珏这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如此惫懒之样,如此无赖的表情出现在沈珏这一向温润的脸上,可真是新鲜。
男人说话间,挨的很近的身子已然倾斜过来好多,可真是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的。苏月恒不自禁的往椅子里缩了缩,试图躲避些许沈珏带来的压迫感。
见月恒后退,沈珏的促狭之心顿起,人更是往月恒面前倾斜了过去“月恒,干嘛躲我”
看着男人压迫感十足的动作,以及他脸上那故作委屈的神情,让苏月恒不禁窒了一窒,这男人还真是来劲儿了。
苏月恒很想输人不输阵的反嗔回去,可看着男人眼里那期待之色,苏月恒到底止住了自己的嘴硬。哼,自己才不会上当呢,她可是看出来了,沈珏巴不得自己凑过去呢。
苏月恒继续往后缩,整个人已经缩成了一团,紧紧的贴在椅背上“谁躲你了我们不是要好好儿的说话的么你赶紧起开。”
沈珏轻笑道“是啊,就是因为月恒要跟我说正经事,所以才要离的近些才好,不然,离远了让人听见可怎么好”
苏月恒狠狠的嗔了他一眼,到底没忍住,重重的将男人凑过来的脸推了开去“赶紧坐好,还要不要说事儿了”
当然是要说事儿的,沈珏方才也不耐气氛有些沉重,所以逗了逗月恒,现在见月恒有些急了,可是不敢再逗了,再逗,月恒要是真恼了,那自己的福利可就要少很多了。
沈珏坐直了身子,轻轻喉咙“好,月恒请接着说吧。”
这个就要好好想一想了,方才提醒沈珏说户部可能有事发生,可具体的,当是要好好想想才好说的。必须得想仔细了,可是不能出任何差错的,这可关系后面生死攸关之事呢。
苏月恒仔细的回想了一番,此案牵扯到最后,好像户部最大的老虎还不是张宗光。张宗光在这里面充其量算是一个被胁迫的,不过是后面兜不住了才致仕隐退的。
这户部最大的蛀虫是主管库银的右侍郎胡海沣,这库银几百万两的亏空就是他一手主导的。胡海沣是陈王的人,这一役,陈王可谓是元气大伤。
原书中,张宗光致仕后,接手的也是陈王的人。这也算的上是晋王的欲擒故纵吧。就是新尚书上台后不久,晋王基本上是将陈王在户部的势力连根拔了。
苏月恒边想边说,遇到重要的事项,也提醒沈珏要特别注意。
听着月恒越说越慢,越说越郑重的话语,沈珏听得仔细之余,也不时的问一些问题。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的说着,不知不觉,太阳已然西下。
该说的仿佛已经说完,苏月恒渐渐地住了声气,沈珏轻轻抚了抚月恒的青丝一脸沉思,屋子里一片静谧。
良久,苏月恒到底没有忍住出声“健柏,你听明白了吧可有什么打算”
沈珏轻轻吐了口气“嗯,听明白了。不过,此事却也不是不可以做的。”
听得沈珏这话,苏月恒很是着急,生怕自己方才没说明白,赶紧再说道“健柏,此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户部过后会有大震动,这时候进去,那简直就是羊入虎口,给别人送菜的。”
虽然这个话题甚是沉重,但沈珏还是被苏月恒这话逗的有点想笑,月恒这形容倒是贴切的很,送菜这个词不错,可是不见得就是他们送菜而不是别人送菜的。
沈珏抚着月恒青丝的手加重了一下,轻笑道“月恒别急,我说此事能做,当然是要做好准备的。我不会傻的什么准备都没做,就一头撞进去的。”
虽然沈珏在自己面前一向是无所不能,总是谋定而后动的,可是这等事儿,苏月恒还是不能不疑虑。苏月恒看着沈珏,第一次泛起不相信的眼光“健柏,你先前说要对户部下手,我相信你必是做好了准备的,可是,现在,我跟你说的这事儿,尤为重要,半点也马虎不得的。你可不能不当一回事儿。”
沈珏松开苏月恒,面对着她,捏了捏她的鼻子,月恒这认真的小模样可真是可爱的紧。
沈珏轻笑道“月恒且请放心,你说的话我当然是放在心上的。我的意思是,此事仍然是可以做的,但做的方式有变就是了。”
一听沈珏这话,苏月恒来劲儿了,立时坐直了身子,眼睛亮亮的看着沈珏“健柏是有主意了”
沈珏点点头“是的,有个初步想法,具体实施还待完善。”
苏月恒大是感叹,自家男人就是厉害,这自己才提了个头,他就已经想到了办法。
苏月恒大是兴奋的追问道“这大概的方法可能说说”
沈珏笑道“月恒想要知道,当然是可以说的。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前期已经布置好了,这户部该拿的我们仍然是要拿的。不过,先前可能我们只考虑了一步,现在却是可以多考虑几步,届时,说不定比先前我们考虑的结果更好。毕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不是”
苏月恒明了了,她也笑了“看来,健柏是想在这方面做功夫。嗯,我看行,这功夫如果做好了也是再好不过的了。不过,就是操作起来,要特别仔细才是。”
沈珏点头道“这是自然。”
两人说了一阵后,基本上达成了此事可以做的认定。苏月恒也想通了,也是,自己先前老是想着户部过后会被晋王端了。那现在,他们可以在陈王的安排的新尚书到位之前,一举将户部端了,如此,就可以顺理成的安排人手了。
不过,这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棋走起来还是很险的,搞不好,鹬蚌一起来对付他们了。所以这个度必须要把握好。
对此,沈珏深以为然。这个度他当时要好好思量一番才是。
沈珏起身来,对苏月恒道“我去一趟书房,过后再去国公爷那边,要是回来的晚了,你先睡,不必等我。”
苏月恒嗯了一声“我省的得。我你不用但心,到时健柏你,不要太累了。身体最是要紧的。”
沈珏郑重点头“这点月恒请尽管放心,我必是再是小心不过的。”沈珏说这话特别真挚,此话真是半点敷衍杂质也无。没有人比他更能清晰的知道拥有一副好身体的感觉的。前面孱弱了二十年,现在得天所赐,让他有了健康的体魄,有了爱若性命的妻子,日后还有可爱的孩子,他当然会好好珍惜的。
沈珏大踏步走了出去。屋子里不过少了个人却陡然空了一样,苏月恒怅然了几许,旋即,打起精神做起事来。
男人要去忙事业了,自己这个内助也当是要做好才是,可是不能再如之前一般懒懒散散的。既然已经回京,该是要联络的感情,要走动的人家要走起来了。
可是,走人家也是一门学问,当是不可轻易去做到。此事还是要厘清才可后动的。
看看外面天色,看样子,沈珏今天的晚膳肯定是不会回来吃的了。苏月恒决定去到郑夫人院儿里去跟她说说话,顺便再蹭一顿晚膳。
今天大半天了,没见到儿子,郑夫人正想说是不是去长安远看看的,门口却是响起了通报声“太太,大奶奶来了。”
听得苏月恒来了,郑夫人心头一喜,忙忙的道“快,快让她进来。”
苏月恒进来,赶紧蹲身福礼,口中也赶紧解释道“母亲,健柏今儿个有点忙,他去了国公爷那里了。今儿个想来是不能来给母亲请安了,还请母亲勿怪。”
郑夫人不是那等柔弱不知事的妇人,听得儿子不能来,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她也是十分能理解的。先前儿子身体不好,她对儿子的期许就是活着就好。
可现在不一样了,健柏现在体魄康健,如此风神俊朗的儿子,她当然是希望他有一番作为的。虽然说,随着健柏在外频繁走动,可能引起危险,但也不能因为怕那些潜在的危险就将儿子绑在身边的。男人当是要有男人一番作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