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风气开放,女子上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也并非不可能之事。早些年,成安帝便亲封了郑虞女将军的名号,故而这次讨伐叛军,郑虞也在随军众将之列。
小的时候,几人一起在泥地里打滚儿、在骑射场上练剑也就算了,可等大了些,懂了礼数,隔着男女大防,自然而然的就疏远了许多。
郑虞对萧让的心意,萧让不是不知道。
郑虞生的端庄清秀,落落大方,不仅没有女孩子的娇气,而且非常识大体总之,郑虞每一点很好,可偏偏每一点都不是萧让喜欢的。
这些年,但碍于两家情面,萧让言语之间和郑虞明示暗示过多次,甚至到了避而不见的程度。若不是淮南王和定国公等人在其中劝着,依萧让冷厉的性子,早就直喇喇地呵斥过去,不知要把人弄哭多少回。
“没话说就赶紧滚。”萧让眉眼之间皆是烦闷,转头冷冷看他,不料忽然瞄见淮南王腰间别着的一枚红红蓝蓝的配饰,当即指着道,“挂的什么”
淮南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面上略有得色,笑道:“此乃咱们临行前,公主赠与本王的平安佩,说是柔然王室祖传的信物,能保平安无虞,特意嘱咐叫本王随身带着。”
萧让听了这段叫人心生酸意的恩爱,真是后悔多问了这么一嘴。不料,脑海中却突然浮现起元夕那日顾熙言亲自为他佩戴香囊的场景。
美人儿搂了他的腰,笑意盈盈地道,“侯爷既然戴了妾身亲手绣的香囊,便不许再接其他姑娘的东西了”
他满心柔情蜜意,把人儿拥进怀里,“这辈子本候都只戴夫人绣的东西,可好”
这些缱绻甜蜜依稀就在昨日,在萧让脑海中徘徊不去,勾起心底的莫名阵痛来。
淮南王见萧让不再言语,知道他心里头为这顾熙言的事儿难过,本欲转身离去,终是忍不住问了句,“侯夫人如何了”
萧让抿了抿薄唇,“如果不出意外,人现在应是在江淮地界。”
淮南王闻言大惊,“江淮那岂不是就在此地”
萧让道,“不错。”
只要是凡人做的事儿,就没有天衣无缝那一说。萧让命了平阳侯府的暗卫倾巢而出,来来回回查了不知道多少遍,终是寻到了些蛛丝马来。
“那日,有一马车从伽蓝寺偏门行出,算算时间,正是熙儿不见的时辰。马车行出梵净山之后,足足更换了三辆轿子以混淆视听,出了盛京地界,似是径直往江淮行去。”
淮南王闻言,一句“那还等什么”正欲脱口而出,又突然想起来江淮之地商贾云集,客商往来众多,若想寻觅一人踪迹,只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淮南王正深思不语,忽然听萧让开口道,“纵然天下之大、熙熙攘攘,本候哪怕倾其一生,也会将熙儿完好无损地寻回来。”
淮南王听着这句坚定无比的誓言,沉声道,“定会的。”
入夜时分,湖面广袤无垠,有渺茫雾气,万顷碧波,其中红莲错落,荷叶茵茵,正随夏日晚风飒飒飘摇。
一小舟慢行于湖面之上,船桨轻摇,行舟所过之处,皆泛起层层涟漪。
韩烨立于船头,手中握着一管洞箫,将手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旁边的芦苇丛忽然晃了两晃,惊起一阵飞鸟。
顾熙言坐在船舱旁边,望着宁静的碧水,正兀自出神儿,闻哨声抬头,正好瞧见一片星光萤火自芦苇丛中四散而出。
今日中午,韩烨答应顾熙言,若是用了午膳,便带她出门散心。
顾熙言逃跑未遂,心中虽有满腔怒气,但她被关在院子里数天不见天日,整个人烦闷不堪,见韩烨主动提了出门之事,便也不置可否,任他去了。
通过这几日相处,顾熙言渐渐发现,韩烨此人看似和气好说话,但其实心思缜密,手腕更是一等一的强硬,但凡出口的话,更是言出必行。
这点,和顾熙言记忆中那个少年郎真是一模一样。
晚风习习,漫天星子倒映在波静涛息的湖面,并着明亮的点点萤火之光,船舷周围一片星光灿烂,恍若在仙界银河之上荡桨。
顾熙言这才明白韩烨带自己趁着夜色来此湖畔,乃是为了眼前之景。
美人儿云鬓花颜,望着眼前满船星河灿烂,惊艳的挪不开双眼。
顾熙言为眼前美景出神儿,殊不知,她亦是韩烨眼中之美景。
男子一袭素衣锦袍,立于船头,晚风拂来,盈满广袖,整个人如欲乘风而去,羽化登仙。
顾熙言偏头望向他,凝神看了半晌,终是颤声唤道,“玄哥。”
“上一世,最后的夷山之战四皇子败了,所以这一世,你不敢让我多留在萧让身边一天。”
“你不敢冒这个险。对不对”
韩烨看定定看她,“不是不敢冒险是不敢再拿你冒任何的险。”
他幽幽地望着她,笑里满是苦涩,“上一世,我最后悔的事,便是没能把你从萧让的手里抢过来。我眼睁睁地看你受尽折磨,惨死刀下,最终孤眠于一座香坟这种事情,输一次就够了。”
“熙儿,这一世,这些事再也不会重演了。”
韩烨神色大恸,恍若仙人蒙尘一般,再无平日的无欲无求之态,
顾熙言喉头微哽,和他对视良久,几乎被他眼中的悲痛吞噬,终是面有不忍地偏过头去。
上一世,若是她一开始就没有嫁给萧让,又会如何呢
若是一开始就没有这么多的阴差阳错,或许上一世的她和萧让都能从那段名存实亡的婚事里得到解脱,韩烨亦不会落得一个哀莫大于心死的结局更不会有这一世如今的两难局面。
在这星光萤火漫天的夏夜里,顾熙言恍惚觉得,事态已经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而她的心,也有些分不清方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有被关爱过了今日桃子没什么想说的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