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买的花?”
何西答道,“人送的,我昨晚请了人到家里吃饭,刚好你今天过生日,收拾一下就能用,先说好啊,生日礼物用这抵上,我荷包羞涩,就不另外送了。”
“抠成这样。”宁佳书别开头冷哼,“请谁,夏图南?”
宁佳书随口一猜,却不想还真猜对了。
“是啊。”何西背对她已经哼起了曲子,宁佳书怀疑道,“厨房里那些碟子……是你做的饭?”
“当然。”
“怎么做熟的?”
“点外卖,往盘子里一装,摘点绿叶蔬菜摆盘不就成了。”
“这也能叫你做饭,你这是诈骗。”
“ 那又怎样,他喜欢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反正我又没明说,不算撒谎,先把人骗到手再谈这些。”
“你这手段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啊。”宁佳书咂舌。
当年刚上高中时候,何西喜欢过同年级的第一名,堂堂课都忍不住小睡十来二十分钟的人,愣是风雨无阻跑了两个多月的图书馆刷存在感,最后愣是把人骗到手对方才知道,女朋友是个连三元二次方程组都解不开的笨蛋。
喜欢上霍钦之后,她又跟着考上了空乘系,每个月入不敷出也要租着人楼下的高档公寓住,现在又假装自己会做饭。
看来她这次真对夏图南上心了。
生日晚餐最后就着霍钦的煎牛排和慕斯蛋糕下肚,不适了一整天的肠胃总算妥帖了些,宁佳书喝完最后一口香槟,接到了宁母的电话。
时间很晚了,宁母也不知怎地还没睡,问她什么时候到家。
宁佳书一般每周回去一次,平时周六只要没飞,一般是周六回去。
“今晚不回来了,我在和朋友吃饭。”
“哦,这样啊……”宁母失落,“我订了生日蛋糕,还说等你回来一块儿切。”
宁母天天带孩子,被折磨得焦头烂额,宁佳书原本以为她把自己生日忘了,不打算提的,听到这,声音慢下来,“今天在公司考试,到公寓就很晚了,放冰箱吧,我明天再回来。”
“那我明天多做几个菜,要是有朋友的话,也一块儿叫回来吃饭。”宁母声音明显雀跃了一些,“生日快乐,佳书。”
宁母话里的“朋友”指的是谁,宁佳书心里明了。
话是这么说,她却不打算带霍钦回家。
上次就是因此吵起来的,要是这次霍母再提结婚的事,恐怕连饭都吃不好了。
第二天早饭前,霍钦开车,顺路把宁佳书送到宁家楼下。
老式小区里平日生人不多,都是熟识的街坊,瞧见眼生的车子和面孔,都不禁朝他多瞧几眼,霍钦目送着女友上楼,正要倒车,不防瞧见了副驾驶地上的手机。
为了搭顺风车,宁佳书早起都没睡够,来的路上瞌睡了一路,迷迷糊糊竟然把手机都落下了。
现在追上去估计也来不及了,比起手机,霍钦估计宁佳书更不愿意看见他送上门。
又没有宁佳书家里的座机,没办法,他只能把手机收起来,等宁佳书回公寓再交给她。
这边宁佳书进家门,便宜弟弟一头扑倒在她脚边。
这孩子最近在学走路,偏他不爱坐学步车,摔来摔去,现在倒是不大哭了,四肢并用试图翻过身爬起来。
宁母怕孩子冷着,给他穿的实在太厚了,里三层外三层,像只笨企鹅。
宁佳书见他实在艰难,揪着领子把弟弟拎起来,扔进学步车里,朝厨房叫了一声,“妈。”
宁母闻言便跑出来,目光往宁佳书身后一落,“你一个人过来啊。”
“我的朋友都挺忙的。”
假装看不见宁母失落的眼神,宁佳书洗了手,再回客厅,弟弟又划着学步车,咿呀划着车朝她游过来。
一两岁的孩子,可比只在襁褓里时候好玩儿多了。宁佳书最近有个新乐趣,拿起茶几上的拨浪鼓摇一摇,这傻孩子就跟猫看见逗猫草似的,嘻嘻哈哈傻笑。
坐下没一会儿,便见罗图打着电话从楼上下来。
“……嗯,好。”
“我等你。”
答话的声音又娇又软,她化了妆,春风满面,连衣服都是精心配过色的,宁母端着菜出来,呼道,“罗图,要出门吗?你姐姐过生日,吃完饭再走吧。”
“我不出门。”
罗图在阳台的沙发上坐下来,精心给自己涂起脚指甲油,瞧见弟弟和宁佳书的亲近劲儿,颇为奇怪,“佳书姐,你一个月不回来几次,怎么这孩子跟你挺亲的。”
宁佳书没答,抬头瞧她一眼,“你有朋友要来吗?”
周末大清早,不出门没道理这么精心打扮。
罗图没来得及说话,玄关处的门便开了,传来罗父的声音。
起初宁佳书还以为是他的同事,抬头一看,才发觉,他半鞠半迎,竟带进来一个她根本没想到的人。
宋博闻。
身后还跟着个司机模样的跟班。
宁佳书当即坐不住了,扔开拨浪鼓,皱眉起身,“他怎么来了。”
不待宋博闻开口,罗父便解释,“我正好在楼下遇到,就带着小宋一块儿上来了。”
“佳书。”宋博闻唤她。
宁佳书不听,只环视客厅,再问,“这人谁请的?”
气氛一时僵下来,罗图顾不得没晾干的指甲油,赶紧小跑过来,“是我请的,今天不是给佳书姐你过生日吗,我就是想热闹一下……”
“你也知道是我生日,问过我同意吗?谁给你的权利把人往家里带?”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巴掌往脸上拍了,在她喜欢的人面前。
罗图咬紧下唇,怨气一股脑冲进顶心,脸涨得通红,拳头攥紧。
“佳书,你别这样,是我叫小宋来的……”罗父出来打圆场。
“是吗?叫他来干嘛?我有没有不想再和他往来。”
“够了!”罗图终于开口。
宁佳书跋扈,她知道,为了维持这个家,受了气还得给她道歉,这些年,一次两次她都忍了。
可她从来不知道给她留一丁点脸面,这是在宋博闻面前,不是别人。
当着他的面,她的尊严被狠狠扔到地上践踏。
“对不起。”她这一声是对宋博闻说的,然后转身看向宁佳书,
“不是因为你,是为我自己,博闻是我的朋友,我想邀请他来家里,作为我的朋友邀请,不行吗?”
她这又是以什么立场发哪门子火呢?
宁佳书冷笑,“不行,这里是我家,我说了算。”
宋博闻似是这才看够了戏,整好以暇地理理衣服,抬手示意身后的人把东西放在柜子上。
“佳书,今天是我没问清楚,不好意思,下次不会再贸然来访了。”
“祝你生日快乐,再见。”
他说罢,转身便走。
门合上的一瞬间,罗图终于爆发了,“宁佳书!你也太欺负人了!”
“还有更欺负人的呢,你要不要试试看?”
宁母做完最后一道菜,关了抽油烟机,这才听见客厅的闹声,赶紧跑出来,望着客厅傻了眼。
“这是怎么了?”
“别问我,你问问她,把宋博闻请到家里来是什么意思。”宁佳书抱手。
宁母还不知道炒两个菜的空儿,居然还发生这种事,本来就是宁佳书生日,她原想着让女儿高高兴兴过的,转头去看罗父,“这是怎么回事,上次在医院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再跟那个人往来的吗?”
“小宋哪里不好?人家给我买机票,住医院的vip病房,又出钱又出力,翻脸不认人这种事我可做不到。”罗父也火了,宁佳书从头到尾没给过他一个长辈的尊重,“佳书,你也太霸道了,怎么能这么对人家。”
“什么?”宁佳书怒从心起,终于知道了这几分不对劲从哪来,“所以上次去罗马的机票是他买的?住院的钱也是他垫付的?”
“是又怎么样?你在航空公司工作,不过是一张内部票,我爸给你打电话你左推右推,差点赶不上,最后是博闻想的办法,还有医院,不是他帮忙找好医生,我爸还不知道要在医院躺多久。你不喜欢他就算了,凭什么要拦着我们往来,你以为谁都是冲着你来的,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宁佳书!”
她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占别人便宜的人,宁佳书反笑,“既然你觉得他帮你是对你有意思,行啊,只要出了这道门,你想干嘛干嘛,只要保证以后出了事绝对别来找我和我妈。”
“放心,用不着你管。
罗图摔门而去。
罗父叫了好几声,没叫答应,赶紧追着上去。
“佳书,有什么话好好说,干嘛非要生气呢,你看现在……”宁母的脾气最软不过,什么是能忍则忍,宁佳书才不想她,拧开头懒得应。
学步车上的孩子似是丝毫感觉不到气氛中的凝重,划着学步车从东边到西边,最后够到宁佳书的裤脚,咿呀吐着口水叫,“嘎触嘎触”
宁母原本也打算解了围裙追出去的,走出几步,听见声音,心头一跳,回头看学步车上的孩子,惊道,“佳书,我是不是听错了?刚刚是你弟弟开口说话吧?”
“嗯,好像是说了。”
没有人比母亲更能理解第一次听怀胎十月的孩子第一次开口说话的兴奋,宁母激动得不得了,当即蹲下把孩子抱起来,拿下他嘴巴里咬着的小手绢,“刚刚说什么,快,再说一次?”
小孩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嘎触。”
大概是刚刚听多了佳书佳书的,他叫的不是爸爸,不是妈妈,居然是“嘎触”?
“佳书,你听,她是不是在叫你?”
又听见这个名字,他兴奋地在宁母怀里挣了挣,又连念好几遍。
宁母纠正他,“来,跟妈妈念,是佳书,不是嘎出,佳—书—”
“嘎触嘎触”
宁佳书刚才还心情不爽,现在竟被这蠢孩子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现在觉得,要是宁父那边生的也是个喜欢逗人笑的蠢孩子,她倒也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