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顾君昊频频住在书房, 后来还在阮芷曦骑马时故意惊吓她之后, 听霜听雨就对他颇有微词,表面上虽然客客气气的, 但也不过是碍于身份,保持着主仆间最基本的礼仪罢了。
后来无意中看到那张和离书,得知他“不举”一事, 两个丫鬟就以为他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不想耽误阮芷曦一辈子, 故意如此好让她狠下心来跟他和离。
于是再面对他时她们就恭谨了不少,但也尴尬了不少,每每碰面都低垂着头, 能不说话就绝不说话, 能不看他就绝不看他,免得他心思敏感, 以为他们因那隐疾瞧不起他。
可今日他回家,进入汀兰苑后她们却忍不住偷偷打量他,还笑了几声,笑声中到没有嘲讽,而是无端多出了几分亲近。
国公府的这些丫鬟在顾君昊面前向来守规矩,只有在阮氏面前才会偶尔露出这样的真性情。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皱着眉头进了屋,跟阮芷曦打了个招呼,便自行去净房换了衣裳。
出来时见阮芷曦在低头看什么东西,他也没在意, 像以往一般坐到一旁去了。
先前以为阮芷曦是阮氏,甚至以为她是个妖物的时候,跟她共处一室都让他觉得如坐针毡,一刻也待不下去。
但知道了她确实不是阮氏,也不是妖物,习惯一段时间之后他倒觉得没什么不自在了。
他喜欢,不爱多话,这女子虽不是他们这里的人,性格也跟他大相径庭,但其实很好相处,只要不招惹她,她就不会主动惹事。
起初顾君昊跟她独处时还觉得有些尴尬,担心她会不会也有这种感觉,就想主动找些话题缓解这种状况。
可一来他实在不擅长这样没话找话的与人聊天,二来他发现阮芷曦也真的完全不需要。
他记得她说过她不爱,前些日子见她伤好些不影响行走坐卧的时候就找了本书来看,还时不时记录些什么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为了不打扰他,硬逼着自己找些事做,又或者是根本没看进去,只是为了显得不那么尴尬做做样子而已。
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
她是真的看得很认真,认真到顾君昊叫了她两声她都没听见。
顾君昊当时有些好奇她到底在看些什么看的这么入迷,等她回神后就问了一句,这才知道她手里那本竟然是九章算术。
再看她做得那些笔记,密密麻麻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号,顾君昊别说看懂了,甚至都不明白什么意思。
要不是已经相信她真的是个人,他都要怀疑她这是在画符咒他。
时人多注重做文章,研究算术的人很少,这本书顾君昊自己都已经许久没看了,也不知她从哪儿翻出来的。
见她很喜欢的样子,他就又找了几本类似的书给她,两人各做各的,谁也不打扰谁,相处分外和谐。
阮芷曦拿着顾君昊的画稿,见他经过自己身边却没反应,就知道他是没注意,等他坐下之后轻咳一声,道:“我今日得了几幅画,挺好看的,你要不要看看”
顾君昊还是头一次听说她对什么书画感兴趣,还以为她是得了什么珍品,忙起身走了过去。
却见那画上竟是几幅花钿的图样,正是他亲手所作
顾君昊大窘:“这我不是已经让人拿去丢了吗怎么在你这”
说着便要拿回来。
阮芷曦坐在椅子上笑着往后一躲,顾君昊下意识伸手去够,身子前倾,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扑在了她身上,如同把她抱在怀里一般。
这意外的亲密接触让顾君昊吓了一跳,顾不上那些图样还在阮芷曦手中,赶忙站稳,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在外人面前他虽与阮芷曦一直扮演着夫妻,但私下里很注意与她保持距离,生怕唐突了她。
除了阮芷曦伤势最为严重的那几日他曾给她喂过水,就再也没与她发生过任何肢体接触。
他甚至都不在她面前更衣,即便只是出门回来脱下外袍,换身家常衣裳,也自己去净房换。
晚上睡觉脱衣服也等熄了灯之后阮芷曦放下床幔才脱,脱完整整齐齐叠放在一旁,翌日一早在她睡醒前又穿戴整齐了。
阮芷曦跟他说过不必如此,可他觉得不妥,坚持要避开她,她也就随他去了。
刚才的情况纯属意外,阮芷曦没放在心上,等他退开后笑着问他:“你这是承认这些图样是你画的,昨日那些花钿也是你专门找人做的了”
顾君昊低垂着头,只嗯了一声,就不再说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