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当真了呢”
少女的话语, 在耳畔不断地徘徊。
司徒衍才将酒樽放置到案几上, 头微微向旁侧倾,在距离她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住。
“小姑娘家别乱说话,要不然将来是要付出严重后果的”他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喑哑的嗓音低低地响起。
严重后果这又是在对她说什么深层次对话沈葭迷茫地眨了眨眼,好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气息悉数喷洒在她面门上的原因, 她居然也多了一种呼吸短促的感觉, 整个人也有点微微的躁动。
“皇兄,我没有乱说话。”沈葭深吸了口气,平复那份躁动。
她朝他挪近一点,嗓音娇娇软软的, “既然你说需要我给你讲佛法,那我就常来东宫为你讲佛法看病好了。”
司徒衍的眼皮子一掀, 略是有所心动。
软软糯糯的声音, 几乎是要甜到嗓子眼里,司徒衍的眼眸深了几许,忽觉这声音是如此悦耳, 不免回味了些许时间。
两人离的很近, 他一转头,呼吸便与她的相互缠绕。
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嫣红唇瓣,他不由得想起那天, 她醉酒时, 那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可孤不喜听人念诵佛经啊。”司徒衍别过头, 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沈葭的眼眸转了转,视线在他桌案前不断地扫视。
见他的手始终压在一页纸上,他的手旁边还放着一个缀了宝石的檀木盒,她悄咪咪地伸出爪子,作势要去动檀木盒。
司徒衍觉察到她的手在靠近,下意识地抬起,搁放到檀木盒上。
“你……”话还未说出口,他就见到沈葭将那页纸抽走。
宣纸上所誊写的是一首诗。
沈葭凝眸,望着那张纸上工整的楷体字,心想这应该是太子的杰作吧。
想不到,太子在懂得吹箫的同时,还有吟诗作对的喜好。
“皇兄,我为你念诗好不好”麋鹿般的眼里弥漫了水光,沈葭眼巴巴地看他,心道,直接开口问太子讨债,未免太损他颜面了,还是等先将他哄高兴了再开口谈钱的事为好。
司徒衍见她没有打那檀木盒子的主意,顿时松了口气。
但是,听了她的请求,他又是很费解。
“念诗”
“对啊。”沈葭随手指了纸上的一处语句,展现出深厚的语文阅读理解功底,深入解析道:“我先前,就为皇兄高超的吹箫技艺所折服。今日一见皇兄所作的诗,才发现,皇兄你也是被太子头衔耽误的大才子啊。你看,这一句的‘雪月魂魄’和‘春柳折枝’用的妙啊,将两个时节的标志性事物相结合,形成鲜明的对比,令人浮想联翩……”
沈葭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演技自然。
而司徒衍的脸色却慢慢地阴沉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首诗”
沈葭认真地点头。
诶,不对啊,这太子看起来好像有意见。
下一瞬,她又察觉出他话里的古怪之处。
沈葭疑惑地看他,“我说的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为了突出效果,她还特意强调:“还有啊,这首诗里的各种意象都是暗喻黎明百姓的。能做出此等诗句的人,想必定有广阔的胸襟,我从小仰慕的就是这种心怀家国天下的人。”
司徒衍的手指轻扣案面,缓缓地叹了口气,眼眸亦是深邃了几许。
“这首诗不是孤做的,是姚太傅做的。”
沈葭:“……”
不成想,投其所好竟然投错了方向。
天知道,她的运气怎么如此之差。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有点尴尬地愣在当场。
司徒衍微拢眉心,询问道:“你当真很喜欢姚太傅的诗还是说,你仰慕的其实是姚太傅这个人”
沈葭的小脑袋耷拉下来,竟生出一股挫败感。
思忖片刻,她决定还是不绕弯子,直接跟他说明白。
“其实连姚太傅长什么样我都不记得。我刚才说那些话的意思也只是想让你高兴。”
司徒衍觉得这话很受用,方才的那分不悦立即消散。
然而,当他刚想说“这回就不跟你计较,下不为例”的时候,沈葭又苦着脸,冒出一句:“皇兄,有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只不过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
司徒衍感到疑惑:“什么”
沈葭的目光闪烁,似是纠结了一瞬,才悄咪咪地将小脑袋凑到他的面颊边,眼里有晶亮的星光闪烁。
鼻尖萦绕着少女的清香,司徒衍的呼吸微窒,想起她上次醉酒后的举止,他又是心虚地别过视线。
她这是要对他说什么很重要的话
司徒衍一想到她可能说的话,眼神都有点飘忽不定。
沈葭却是抿了抿唇,艰难地问出口:“皇兄什么时候才能结清上回的诊金虽说医者仁心,但我在自己都快吃不饱的情况下,还是需要适当地收取银钱的。”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低一些,不让其他人听到。
要不然,听到这些话的宫人,估计都会觉得太子的做法太过跌份,竟然长时间拖欠一个小姑娘的诊金。往后,太子的颜面可就没了。
司徒衍满脸的黑线落下。
原来,她竟是为了诊金,方才才会夸他。
可他记得,在她上次从天凤山庄回侯府的时候,他就以太后的名义,给她送了不少金银首饰。
这个丫头,怎么每次在他面前,都是一种饥寒交迫的贫民状态。
难道是送的不够
司徒衍寻思着,要不再偷偷地多送她一些银两。
一个女孩子在古寺里吃了那么久的苦,出来后,开销大些也是正常的。
他琢磨了一会,正打算开口,却见一内侍进来通报,“殿下,平南王世子来了。”
司徒衍微拢眉心,“平南王世子过来做什么”
内侍看了眼沈葭,迟疑道:“是为了孝敏公主来的。”
幽深的眼眸再次扫向沈葭,司徒衍的瞳仁里满是思量的神色,像是在想沈葭和平南王世子是什么关系。
不过,见沈葭一脸迷茫地与他对视,司徒衍也就没怎么想,只淡淡落声:“请他进来。”
谁知,平南王世子进来后,竟是紧张不安地朝沈葭投去眼神,对她嘘寒问暖。
“葭葭妹妹,你没事吧刚才,我听人说,你去捡纸鸢,但是半天都没回来。我后来才听人说,你的纸鸢掉到陛下面前了,你……没事吧”
沈葭笑说“没事”。
平南王世子松了口气,但他一看她又在东宫,太子的脸色也不好看的样子,他又开始紧张了。
他以为太子是因为纸鸢挡了圣驾一事,带沈葭过来问罪的。
“太子殿下,今天风太大,葭葭妹妹只是无心之失。这实在怪不了她,还望你和陛下都不要放在心上。”
面对平南王世子的辩解,沈葭目瞪口呆。
她忙是对平南王世子使眼色,暗示他,哥们,你别挡我财路啊。
可平南王世子显然是曲解了她的意思。
晋国有很多女子仰慕太子,同时,亦是有许多女子忌惮太子。他看沈葭的表现,自然是以为沈葭在害怕太子。
“葭葭妹妹,我知道你怕太子,但是,你不要太担心。太子殿下虽然看起来位高权重,但还是分得清是非的。我好好跟他说,想必他也是会理解的。”
沈葭:“……”
感觉要完。
太子该不会以为平南王世子说的都是真话吧。
而平南王世子又到司徒衍面前,拱手道:“太子殿下,你还怪葭葭妹妹吗”
司徒衍的脸色确实不太对劲,尤其是在听到平南王世子喊“葭葭妹妹”的时候,他素日的笑容全已消散。
沈葭朝他露出僵硬的笑容,暗示她不是平南王世子说的那样,可两人的沟通好像也不是很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