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张轻筠过来,拿出一沓银票,搁放到沈葭的手上,“葭葭,等我让人去采购了缕斋的胭脂水粉,你能帮我化一个和七公主一样的妆容吗这是酬金。”
沈葭好奇地看着张轻筠,解释道:“我可以把上妆的步骤教给你,你让你的婢女帮你化就行,不然,你专门找我化,还是很麻烦的。”
“不麻烦的。”张轻筠的脸忽然红了。
她羞怯地低下头,说道:“听说,你最近在东宫侍疾,我每次想要找你帮忙上妆的时候,是不是只要去东宫找你就可以了”
沈葭震惊地看着张轻筠,简直太佩服这姑娘的迂回战术了。
可是,一想到张轻筠想要借机去见太子,她心里就有几分不满,像被什么堵住一般。
沈葭给这种不满找了个理由。
她现在好歹是个小富婆了,眼光不能再跟从前一样短浅了。太子给了她不少银两,她要是擅自让张轻筠去东宫,惹恼了太子,她的发财计划就飞了。
对,就是这样。
沈葭理直气壮地将银票推了回去,婉言拒道:“抱歉了,皇兄的身体太差,平时需要静养。我怕人一多起了,会打扰到他的清净。”
张轻筠也不是小气的姑娘,得知沈葭的拒意后,也没有生气,只是有点失落地叹息,“好吧。既然你不方便,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一群女孩子围着沈葭转了一会,寇女傅就来了。
大家也就安静下来,坐回各自的桌案前,认真地听着寇女傅的课。
寇女傅今日讲的课是《诗经》的其中一节,大家都还挺感兴趣的,听得也认真。
课程结束后,司徒闻乐去找沈葭唠叨近来的新鲜事。
须臾,学堂外响起两名男子的交谈声。
司徒闻乐一下子就认出那是谁的声音。
她的双眸晶亮,抓起桌案上的《诗经》,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沈葭还从没见过司徒闻乐如此兴奋的模样,略带疑惑地跟了出去。
只是,一出来,沈葭就有些后悔了。
此时,姚太傅正站在女学的前院,跟薛仁钺交谈。
姚太傅的年纪不大,是几年前的探花郎,气度儒雅,跟人说上一席话,都能让人如沐春风。因为才学出众,高宗皇帝就令他负责皇宫内几位小皇子的教学。
“姚太傅。”司徒闻乐一见到人,就大声地喊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由于胭脂用的太多,阳光下,她的两颊红红,很是可爱。
姚太傅则是客气地唤她“七公主。”
他和薛仁钺通过科举进入仕途,自然有不少可以交流的地方,两人今日一碰面,就交谈起来。
但姚太傅觉得他们只是途径女学内学堂,并不打算久留。
他跟司徒闻乐打了个招呼后,也就准备走了。
司徒闻乐心知自己今天化了桃花妆,不能浪费了,又是喊住了姚太傅,“姚太傅,我有个问题不太懂,你能不能跟我讲讲”
“什么”姚太傅停下脚步。
司徒闻乐翻开《诗经》,指了书上的一句诗,用虚心求教地语气问:“你说这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该当何解”
姚太傅:“……”
在旁边听着的沈葭也用郁闷的眼神,看着司徒闻乐,心想,闻乐诶,你就算找姚太傅搭讪,也好歹问个有难度的问题吧。这个问法,是生怕别人看不出你是明知故问的
姚太傅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枯站了一会。
而薛仁钺望了眼沈葭,却是道:“这句诗,微臣可以为七公主解读。”
话虽是对着司徒闻乐说的,但薛仁钺的视线没从沈葭身上离开。
只听他缓声道:“月上柳梢头之时,曾有一名姑娘如天女一般,来到凡尘俗世,与你遥遥而立。她的身上,有你所能想象到的最美的诗句,都能在她身上体现。但于你而言,她却是一道转瞬即逝的风景。你只是曾经在这段风景里停留过,可你永远都追随不上她的脚步,抓不住她的身影。最终,她成了天际,永远都触及不得的一轮明月。”
如此唯美的一段回答,从他唇中迸出,却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复。
司徒闻乐不说话。她愤愤不平地看着薛仁钺,笑容已全然消失,恼他打断了她和姚太傅之间的独处。
姚太傅不说话。他知道薛仁钺是意有所指,不好干涉。
沈葭也不说话,因为她根本不想听见这些话。
当然,薛仁钺也不指望得到,他只是借机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愿不愿意听,就随便她了。
说完,薛仁钺也跟着姚太傅离开了。
沈葭和司徒闻乐闷闷不乐地回去。
途径一条前往东宫的必经之路时,沈葭出乎她意料地见到了太子。
“回来了”司徒衍依靠在砖红色的宫墙边,状似不经意地转过头,朝她轻笑。
宫檐下的五彩琉璃灯,落下浅淡的光晕,映着那张让万千少女痴迷的俊颜。
沈葭的心跳静止了一瞬,而后,她又讪讪地笑。“皇兄,你怎么在这里”
她记得,这里距离东宫还有一段路吧。
见了沈葭,司徒衍慵懒地睨了她一眼,再是仰头望明月。
“孤来赏月。”
沈葭也跟着他抬头。
可空中只有一轮暗淡残缺的弯月。
她纳闷地想着,太子上次赏残花,这次赏残月,口味真是越来越怪了。
“等会,你身上是什么味道,怎么有点香”在沈葭出神期间,司徒衍又问道。
沈葭闻言,低头轻嗅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她今日给司徒闻乐上妆的时候,落了一些脂粉在衣领子上,又经过衣领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是胭脂。”
“哦,胭脂啊。”司徒衍的唇角微勾,拉长了尾音。
“皇兄,那我先走了。”沈葭迷茫地眨眨眼,准备掉头。
“等一下。”他走过去,将她拦住,继续问她:“今天,你都做了些什么见了谁”
沈葭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大致地说了一遍,独独掠过了薛仁钺和张轻筠。
谁知,司徒衍漫不经心地说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是什么意思呢”
沈葭脸上的笑容一僵,心里猜测着他是不是都知道了。
“嗯”司徒衍懒懒地掀了眼皮,好整以暇地睨她,眸底深处,有暗芒涌动。
沈葭倒抽了口凉气,下意识地解释起来:“皇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
说完,她才意识到不对。
她为什么要跟他解释啊
“说什么”司徒衍从容起身,凤眸里,笑意澹澹。
他一步步地走到她的身前。
沈葭步步后退。
她的身后是一堵宫墙。
一不小心,她的后背就贴到了冰凉的宫墙上,左右都没有退路。
沈葭的呼吸凝滞,睫毛微颤。
不知为何,她的指尖开始打抖。
她抬眼,入目的就是茫茫的白色。
司徒衍今天穿的依然是一身洁净的白袍,袍上有银丝线绣制的暗龙纹。
可是,在如此白净的色泽下,却隐藏着他最黑暗的想法。
沈葭纤细白皙的脖颈裸露在外,在领口的包裹下,雪丘连绵。
“皇兄,我要去换身衣裳。”沈葭心跳如擂鼓,紧张不安地别过头,总算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别说话。”喑哑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引得她浑身酥麻。
“孤还想尝一口胭脂的味道。”
司徒衍低头,嗅到一丝脂粉味后,眼中笑意更甚。
他的薄唇,印上了她精巧的下颌,继而,缓缓地辗转至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