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想过偷偷随船出海,外头山高水阔,谁能奈她如何呢。然而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便知这是痴人说梦,且不说此行风险,单说她若抗旨逃走,这一大家子,甚至连京中的叔叔婶婶都得被连累,若是惹得雷霆震怒,连金陵族人也难保。
她记得前世之人总爱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此时她才明白,不是的,命运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只能在它手心里挣扎。
王家连日气氛低迷,便有那不明事理的丫头婆子私下里嚼舌头:“这是多大的荣耀,怎么倒弄得死了娘一般。”
说这话的婆子乃是到了明州后买的,当时见她打扮得干净利整便留下了,只是因她新来,便放在花园洒扫上先看着。
谁知那婆子原是个小官家的妾室,因那官儿犯了事,女眷一并都发卖了,她辗转几个地方,倒被卖到了这里。她心里总还记着自己风光的那几年,那等人家家里也没有个规矩礼法,她倒比正头太太过得还滋润,一朝成了奴仆,心里便生出一股怨气,她原也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一来二去便愈发地刻薄。平日里也没人愿意跟她说话。
她这里议论主家议论得高兴,却不妨被个小丫头听去,那小丫头与福满颇好,忙去告诉了福满。
福满这一气,原地转了几圈找了根鸡毛掸子,带着那小丫头气势汹汹便去找那婆子算账去了。
平儿从外头进来,冷不防见她带着人急匆匆往外跑,被唬了一跳,忙叫:“这是去哪?”
福满也不回话,闷头往前跑。这里平儿便拉着康儿问:“这是怎么了?她这又是谁惹她了?”
康儿笑道:“谁知道她,就是块爆碳!才刚那小丫头子来找她,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这不,福满就抄家伙跑了。”
平儿道:“可别再闹出什么事儿,这几日主子们心里都不大好。”说罢也往外跑。
康儿见此,只得跟着过去,还道:“不过是她们小丫头们闹些脾气,姐姐不用着急。”
平儿也不答话,又转过一重山坡,便听见那边吵吵嚷嚷,平儿忙跑过去。
福满正拿着鸡毛掸子打人:“叫你乱说话!你个什么人物,居然议论起主子来了!叫你胡说!叫你胡说!”
那婆子先还高声叫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拿自己当碟子菜!我说什么了!”又伸手去撕扯福满的头发。
福满乃是猎户人家的女儿,生了一把子好力气,身手也灵活。脚下不过略挪了几步就把那婆子闪了一个跟头,顺势骑在那婆子身上,两只手胡乱打:“叫你嘴里不干不净!叫你欠打!”
那婆子到底曾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个,渐渐便求起饶来:“好姑奶奶,我错了,别打了……”
平儿忙过来拉开,训道:“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的,不去做事,倒在这里胡闹!”又骂旁边的丫头婆子,“看着这里打起来,也不说赶紧拉开,都看笑话不成!”
有小丫头赶紧道:“平儿姐姐,不是不拉,你瞧,我不过是拉架,给我的胳膊打得。”那小丫头把袖子翻起来给平儿看,果见上头一道青红的印子,肿了得一指高。
一时平儿问明白了因何打架,命人把那婆子先捆了关起来,又道:“主子们乃是不舍姑娘出嫁,何来这些污糟话!这是老圣人的隆恩,你们也竟敢胡扯不成!”
众人忙道不敢,平儿便令众人:“都去干自己的,谁再乱说话叫我抓住,看我不回了太太,将她卖到西北挖煤去。”
那婆子之事后来回了张氏,张氏便命人给她灌了哑药发卖了,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凤姐儿这里每日只能安慰自己,我已经到了这里,一切便跟原先不同了。之前那贾琏如此,也不是只他一个人的过错,原先的凤姐儿就没有过错了吗?
我如今诚心诚意待他,若他是个好的,自然也诚心诚意待我。若他是个不受敬的,辜负了我的心,那我也问心无愧,好好过我自己的日子便是。爹娘定会给我陪送厚厚的嫁妆,我又有铺子,又有银钱,何必非要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呢。
这样想罢,心里便松快许多,慢慢地,凤姐儿又照往常一样,日日去吕先生那里上几个时辰课,或是陪着张氏处理些家事,有时闲了便给一家人做些袜子扇套之类,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王子胜和张氏见此,只能心中暗痛,面上也得挂着笑,装出个与往常一样的笑脸。唯有福哥儿年纪尚小,时不时要生会子气。凤姐儿倒来逗他:“你好好学本事,将来若姐姐受了欺负,你来给姐姐撑腰。”
激得福哥儿日日读书习武不辍,打了鸡血一般。
这日凤姐儿趴在张氏怀里说话,张氏嫌热,躲着不让她挨,娘两个正闹着,初霞进来报说:“贾府的琏二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