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啐道:“他是你哪门子姑爷,还早呢,这就被收服了。”
贾琏才到时,张氏对他淡淡的,福哥儿更是恨不得跟他打一架才好,没过几日,也不知他做了什么,一家子倒都被他收服了。
凤姐儿倒也想开了,他既能如此,自是因看重自己,日子都是人过的,往后如何,自得尽力了才是。
自赐婚后,凤姐儿便觉日子似流水一般哗哗往前淌。
她的嫁妆原是自小儿张氏便攒起来的,又逢遇上阿丹,这一两年间银钱挣了不少,王子胜和张氏深恐她委屈了,四处淘换好东西给她,上至田庄铺子,下到痰盂马桶,无所不包。
凤姐儿第一次见张氏拟的嫁妆单子唬了一跳,忙拦道:“用不了这许多,没得为了嫁个闺女,一家子都过不下去了。这很够了,那些田产铺子的,到时候隔得远了,也不大好管,依我看,都留给福哥儿罢。”
张氏笑道:“人家闺女都是怕少了,你倒好,还嫌多。放心吧,家里一年好过一年,你爹说阿丹那里有意再买几条船呢,福哥儿还小,到他那时候,早又攒起来了。”
凤姐儿道:“那也不用这许多,我知道爹娘是怕我委屈,给我长脸的意思,只是长脸也不在这上头。我不扒拉婆家的东西给娘家就罢了,还把娘家给搬到婆家去了,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张氏笑骂道:“快些离了我吧,别在这里胡说八道的!照你这么说,咱家就干脆连嫁妆也不陪送才好。”
凤姐儿挽着张氏的胳膊笑道:“ 我看这样好!”
张氏便不理她,仍低头理单子。
王子胜这一年升了知府,一家人跟着搬到了杭州,杭明两地离得近,风俗气候都相类,也没什么不习惯的。福哥儿原就在杭州的书院念书,这会子离家倒更近些。
张氏夫婿得力,儿子上进,真是除了爱女远嫁再没什么不好的了。就是凤姐儿出嫁,那也是嫁到京都,如今是离得远些,过几年王子胜必是还要调回京里去的,那时一家子也就又团圆了。
既无心事,张氏面上便越发好看,眼看着也是不惑之年了,竟与比双十少/妇也差不了许多。杭州一地王子胜官职已是上数,那往来妇人莫不奉承张氏,道她堪比二八少女,又争相与她请教保养之术。
张氏皆笑着招待,也与众夫人互相吹捧讨教一番。日子过得颇有滋味。
这日送走宾客,张氏捶着腰坐下,初霞挺着个肚子忙上来扶她,张氏忙道:“早叫你家去歇着,你偏不,如今挺着老大个肚子,看得我胆战心惊的。”
初霞笑道:“太太如今愈发嫌我了,赵妈妈如今已经歇着了,晚霞又嫁出去了,下头那些小丫头们我也不大放心,好歹再带带她们。”
张氏道:“你婆婆回头埋怨我这个当主子的不体恤。”
初霞道:“我婆婆还嘱咐我好好当差呢,说领了主子的恩典,也没个能回报的。”
张氏笑道:“原想着你那些姐妹们都是聘出去的,叫你也聘出去好,谁知竟入了你那婆婆的眼,三番四次地来求。我见她心诚方才允了,若对你不好,只管来说。”
初霞也笑道:“如今家里都是我说了算呢,公公婆婆都是老实人,我们那口子也是忠厚的。太太当日特地为我筹划了又筹划,我要还过不好,如何对得住主子费得心。”
张氏喝了口茶,道:“我看着你也快生了,今日回去就别来了,待出了月子再上来。也得叫那些小的历练历练,若不然,光指着一个你,累也累死了。”
初霞忙应了,又小心道:“姑娘的嫁妆都已齐备了,只是这陪嫁丫头……”
张氏笑道:“由她自己。那年咱们在明州,琏哥儿过来说了,屋里都归凤儿管。”
初霞忙笑道:“姑娘跟太太一样,都是有福的。”
张氏叹道:“福气不福气的,咱们女人家,全都看嫁了个什么人了。如今说得虽好,到了那时,也不定是怎么个模样。难道我们还能为了姑爷纳了个小妾,打上人家国公府的门不成?”
初霞道:“太太也不必太担心,咱们姑娘的品格儿相貌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姑爷要是个明事理的,自然会对咱们姑娘好。”
张氏便叹口气,不出声了。
初霞深悔自己又提起这档子事叫张氏忧心,忙打岔道:“眼看着也不过大半年的光景了,太太是准备让姑娘回京发嫁还是从这里直接过去?”
张氏想了想道:“她二叔父倒是来信说过想让她回祖宅发嫁,只是老爷不舍得,我也不大想让她过去。老爷那时是腾不出空来回京的,若从京里嫁,岂不是连爹娘都见不全了?”
初霞便道:“既如此,那车呀船的便都该备起来了,省得到时候急急忙忙挑不着好的。”
张氏便点头道:“这我已经虑到了,前儿有几个盐商倒来问过,那些盐商的船都是舒服的,借他们的也可,只是不知道老爷那里怎么说,别为了这点子舒服倒误了他的事。”
主仆二人又讨论半晌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