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非得拉着我过来,如今好了, 不仅什么都没得到, 还平白落了一顿笑话”刚走出东院的林雅, 一边红着眼眶, 一边气声说道。
她原本以为只要母亲来了王家,以后她就再也不会受人欺辱了。
哪里想到今日不仅在王七娘面前丢了脸面, 还让一众丫鬟、婆子看了笑话, 她素来要强,此时自是受不住,连带着心里对周慧也责怪起来。若不是今日母亲非要拉她过来, 她自然也吃不到这样的瓜落。
周慧耳听着这番话,神色也有些不好。
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 她也只能柔了嗓音同人说道“今日是母亲轻敌了, 不过没事,来日方长, 我不信崔柔真能丝毫不在乎。”
她不相信, 一个和夫君恩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 可以毫不在乎有人突然出现抢了她的夫君。
不过
比起再来找崔柔, 如何让王慎去她那里才是要紧事。
只有王慎对她们母女两人起了怜惜之情,这府里的下人才不会拜高踩低, 自然也能让崔柔不高兴。周慧想到这, 脸上便又多了一抹沉吟,只是还不等她说话,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周家姐姐。”
这道声音带着未加掩饰的高兴。
周慧循声看去, 便瞧见冯婉正领着一双女儿朝她们走来。
眼看着是熟人,周慧眼神一闪,倒也敛了眼中的思绪,早在外头的时候,她便察觉到有人在打探她的消息了,不过起初只是两拨人,到得后头却又多了一拨。经过一番打听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在打听她消息的,便是这冯氏的胞兄。
她心里明白冯婉为什么要这么做。
冯婉和崔柔同为王家嫡出的儿媳,却处处要矮崔柔一头。
崔柔一进门就掌了中馈,后来老成国公死后,王慎顺利成了新的成国公,崔柔自然也就成了有诰命的一品国公夫人。在家里,底下的人尊敬崔柔,而在外头,崔柔又是善慈坊的主事,被一群贵妇人拥戴。
所以冯婉才会处处针对崔柔。
至于冯婉为什么要找她,想来是因为她那三房后院失火的缘故,那王三爷早些日子带了个云国的女人进门,听说身份还不低。
冯婉心里不痛快,自然也不希望崔柔痛快。
所以那夜,她在拦下王慎的时候,顺便让丫鬟透露了她的踪迹,让那跟着她的人知道了王慎在她那处过夜的消息。
即便王慎瞒下了此事,她也相信冯婉不会坐以待毙的。
周慧心下把这些事一过,冯婉也已走到了跟前,她带着满面笑容,不等她行礼便先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早些时候就觉得周家姐姐亲切,哪里想到我们还有这样的缘分。”
等这话一落
她便轻轻“哎呦”一声,拿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又道了句“瞧我这糊涂脑子,什么姐姐如今可得喊您一声小二嫂了呢。”
周慧耳听着这话,虽然心下微动,话却还是说道“三夫人当真是折煞我了,我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罢了,哪里能担得起您这样的称呼”
冯婉看她如此知进退,脸上的笑自是又深了些。
她仍是很亲昵得握着周慧的手,口中是轻轻说道“怎么就不能了你是周先生的女儿,若说起来也是清贵人家,做妾可是委屈你了”不过这样的话,私下说说也就罢了,若真传得出去,只怕正院那位老太太可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因此她也未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又朝那二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跟着一句“二房那位没为难你”
“二夫人最是和善不过,又怎么可能委屈我”
可她话是这样说,脸上的神色却还是有些不好,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冯婉一看便知晓她先前是受了委屈,又见身侧的林雅也是红着眼的模样,便又叹了口气“什么和善,不过是装出来的模样,我这位二嫂嫂平日最会拿乔,你都不知道,这些年,我在她手下吃了多少暗亏。”
待又这样说了几句,冯婉有看了看周慧的脸色,是又一句“你也别担心,如今你既然进了府,那便是我们王家的人,凭她再不高兴,也奈何不了你。等过些日子,母亲身子好了,我便在家中办个花宴,领着你一道,也给你热闹热闹。”
这回周慧进门,可都是私下里办的事。
别说置办酒宴了,就连鞭炮也是没放的,外头的人虽然知道有人被抬进了府,却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外头是这样,这后宅更是如此。
崔柔越不高兴,冯婉便越想做,等到外头那些人议论纷纷,她就不信那位活菩萨还能这么安静。
周慧听着这话,倒是真心实意得谢了人一回。
两人各有心思,说起话来自然也是互相恭维,瞧着倒像是自幼玩到大的手帕交一般。
不过当日虽然冯婉应承了要办花宴。
可她自知现下不是时候,何况周慧那个身份也实在不好让外头的那些人知道,坏了王慎的名声是小,连着他们一大家子受牵连,又闹了几个儿女亲事,这便是大事了。因此虽然她心里恨不得谁都知晓王慎纳了妾,却也不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带着周慧同外人介绍。
而周慧上次在崔柔手上吃了暗亏,倒也学乖了。
每日都待在那莱茵阁,不是绣花就是写字,只是私下却时不时让人打探王慎的消息。
偏偏王慎近些日子也不知怎得,或许是觉得心中有愧无颜见人,近来却一直待在宫里,说是要替陛下编纂史册,倒也有一个月没回来了。
莱茵阁。
周慧靠坐在西边窗下的圆凳上。
如今已是八月,落了几场秋雨,这天倒是越渐凉了。
她穿着一身竖领长袍,底下是一条绣着蕙兰的石榴裙,此时手上握着一只绣绷,正低着头绣着花样,察觉到在屋子里焦急踱步的林雅,便抬了脸朝人看去,温声说道“阿雅,坐下。”
林雅耳听着这话,不仅没坐,反而没好气得说道“母亲还想待到什么时候”
这府里的丫鬟、婆子都是有眼力的,看着她们不得正院老太太和东院的欢喜,又见王慎从不曾过来,心里便已明白她们的份量。虽说不至于克扣她们的东西,可平日不仅使唤不动她们,私下还常能听到她们说着些腌脏话。
想到这,她那张小脸更是阴沉一片。
待又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才又红着眼眶扯着嗓音说道“难不成我们就一直这样坐以待毙您不是说有法子的吗,法子呢”
她在这王家苦等了这么久,为得就是母亲来后,可以彻底打倒王七娘,让她也尝上一回她受过的苦楚。
可如今别说打倒王七娘了,她都快被这日子逼疯了。
母亲每次都只是让她等等等,可她究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头
周慧看着林雅这幅模样便拧了眉,她知道阿雅心里焦急,她又何尝不是纵然她再有手段,再有心机,可王慎一日不回家,她也没办法。
想到这
就连周慧的神色也变得有些不好。
她把手上的绣绷搁于一侧的篓子里,刚想招手让人过来,与人说几句体己话,可腹中却好似起了酸水一般,让她忍不住便背过身弯下腰。
周慧这幅模样,却让林雅吓了一跳。
她心里虽然有些不满母亲,可说到底,这也是她的生身母亲,如今见人这幅难受模样,自然心下焦急。
她忙朝人走了过去,一面是朝外头扬声,喊了一声“冬盏。”
没一会功夫,门被推开,穿着一身青色比甲的冬盏忙走了进来,她的手里还提着一只茶壶,看着周慧这幅样子也有些焦急,等放下手足的东西后便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