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被贺席岭怂恿着喝了果酒,樘华喝得半醉, 早晨勉强昏昏沉沉爬起来, 一上车又睡了过去。
马车咯吱咯吱地摇着, 仿佛婴儿时期睡的摇篮。
樘华埋在温暖的被褥里, 一觉睡得极绵长,整个人都松快了下来,意识飘飘忽忽,舒适得令他不愿回神。
睡着睡着, 他闻到一股香气, 犹如雪后的晴空,又像秋季的风,有人轻轻拍拍他的背,“怎么睡得那么沉又生病了”
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探上樘华的额头,手略比樘华额头凉一些, 樘华一个激灵, 睁开了眼。
刚从沉眠中惊醒,樘华的眼睛水雾朦朦,看不大清楚。
只见面前一个高个青年男子, 穿着一身青衣,弯腰探身进马车, 一双寒星似的眼睛正与樘华对上。
那双眼睛睫毛偏长,与樘华类似, 因睫毛浓密, 眼睛便显得格外深邃。
“大兄”樘华立即反应过来, 激动大叫一声,立即翻身坐起来。
顾樘昱露出些笑意,“睡醒了未”
“醒了醒了。”樘华连忙点头,手脚并用地爬出来,爬到一半,他想起了什么,忙又撅着屁股回到车上,从座椅下翻找几圈,最终小心拖出一个匣子来,献宝道“大兄,给你,庆祝你凯旋归来”
顾樘昱眼里满是笑意,问“这是什么”
樘华卖关子,“你打开一看便知晓了。”
顾樘昱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匣子谷糠,“”
“啊不是这个”樘华懊恼地一拍脑袋,解释道“里面是我瓷窑里烧的郎红瓷,我怕打碎,特用谷糠等塞紧了些,待会清出谷糠来才能瞧见里头真面目。“
顾樘昱笑了一下,单手抱着匣子,“大兄知晓了,先用饭。”
兄弟两人沿着走廊慢慢走去饭厅。
樘华大半年未见着这位兄长,心里着实有些想念,他侧头看兄长一眼。
他兄长又长高了些,与先生差不多,都接近一米九,就是人又瘦了,脸上薄薄一层肉,优美的骨骼清晰可见,彷如刀削斧琢。
他也长高了三寸有余,却依旧没到兄长耳垂。
樘华忍不住问“大兄,这半年你过得如何未遇到危险罢”
“还好,幸不辱命,危不危险都过来了。”顾樘昱侧过头端详他,道“倒是你这半年,长大了不少,令人刮目相看。”
樘华与他并肩走着,闻言顿了一下,轻声道“总要长大的。”
顾樘昱看他,良久长长出口气,道“你先前跳脱时总盼着你快些长大,真懂事了又令人心里头不是滋味。”
樘华心中一动,张口怼上去,“养孩子真难”
饶是顾樘昱百般想法,都被樘华这一句顶回去了,他哑然失笑“你小小年纪,哪来的感慨”
两人刚到饭厅,顾恩德便带着人送来热气腾腾的饭菜。
顾樘昱将匣子给顾恩德,“将里头瓷器拿出来。”
顾恩德笑眯眯,“是。”
顾樘昱大马金刀坐了,樘华跟着入座,左右看了眼,小声问“大兄,不叫晗弟么”
“他念书去了,今日给你接风,就我们两人吃。”
一桌菜,烩鲥鱼,炙卤肉,狮子头,酿鸭子都是樘华爱吃的菜。
顾樘昱给他挟了一个狮子头,道“先吃饭,吃完饭后慢慢聊。”
樘华一肚子话想说,奈何中午未怎么用饭,此时肚里咕咕叫,饿得他手脚发软,一闻到满桌香气,脑子都快转不动了。
顾樘昱察觉到他的状况,又笑了下,给他的小碟子里挟菜。
他鼓着腮帮子接受兄长投喂,小口小口飞快地进食,扫完小半桌菜,好不容易饱了。
顾樘昱吃得不比他少,吃完两人漱口,顾樘昱慢条斯理整理,一边取笑他,“饿成这模样,看来这大半年在外头过得确实不容易。”
樘华小声道“比先前好,自父王将庄子给我之后,我日子便好过多了。”
顾樘昱眼睛定定地看他,良久轻叹一声,“委屈你了。”
“我有何好委屈吃饱穿暖,又不用担惊受怕,比大兄好的多了。”樘华握着杯子,伸手点点自己颈窝,“大兄,你这里多了一条疤,这次去北鹄多出来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