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龙之介问我是不是开孤儿院的。”
她以平缓的语气作为结尾，扒拉了一口熬得格外浓厚的咖喱。
额前秃了一块的店主举着燃了半截的烟大笑着：“芥川小哥竟然这么问的吗”
“嗯。”织田发出一声鼻音。
那日之后织田花了几天的时间替芥川办好了手续，将他的名字落在了她的户籍下，只不过芥川坚持不更改姓氏，织田也没有强求。
在这几天里，织田将其他五个孩子的大致情况告知了芥川，孩子们那边她也联系过了，双方都已经知晓了对方姓何名甚。
给了两边的孩子们留出缓冲的时间后，织田休班这天，带芥川龙之介来到了安置孩子们的地点――
一家靠海而建的西餐店。
今天芥川就要搬进西餐店了，对他第一印象挺不错的中年男人挺着啤酒肚，擦着老旧的桌子和她唠叨着，“有时候我在想，织田你会不会真的捡，孩子捡到成立孤儿院。”
“很可惜，我没有钱成立孤儿院。”她用无趣的声音回着。
“说的也是……不过话又说回来，织田，你让芥川小哥一个人上去没问题吗”
织田咽下一口特辣咖喱，明亮的褐眸往角落里隐藏着的楼梯处飘去，平静道，“有时候独自去面对一些事情也是一种很好的成长。”
伴随着她富有人生哲理的话而来的是阁楼上传来的少年气急败坏的吼声。
“织田一枝你要谋害我！你没说过他们会在门口放着面粉头顶架着水盆迎接我！！！”
准确来说那是迎接她的。
织田一枝嚼着咖喱想。
芥川的吼声过后，头顶传来小孩子跑动嬉笑的声音，在他们制造着噪音的同时，细碎的浮尘也簌簌的从天花板上落下。
“给我停下来！”
芥川龙之介又是一声气冲丹田的怒吼，略微沙哑的少年音穿过头顶的钢筋和混凝土轻松的抵达他们耳畔，紧接着五个孩子清脆的惊叫声也相继传来。
“太强了吧……比一枝还强！”
“你就是准备夺去我老大宝座的无敌破坏龙吗！”
“幸介幸介，我被吊起来了！”
“呜哇――”
“一枝――”
头顶上的声音可以称得上兵荒马乱，店主抬头看了眼闹腾不已的阁楼，转头对撇过头装作没听到的织田道。
“成长”
织田一枝淡然的喝了口茶，十分的塑料母子情。
店主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双手环胸又问：“说起来，芥川小哥看起来不像是会轻易答应你的人啊。”
“关于这点……说实话，那时候我也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织田坦然回答，她放下勺子看向窗外碧波荡漾的大海，追逐着连绵不绝的海岸线，回忆着眼底冰冷，目光锐利的少年。
店主看着陷入沉思的女人，好奇的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织田摇头，转过头盯着染着咖喱粉色泽的空盘子，轻描淡写的继续回答着店主的问题，“我只是想收养无家可归的芥川罢了。”
店主跟织田一枝是老熟人了，她一低头店主就知道她不想说了，于是他摇了摇头没多问，边笑着，又一次重复前言，“现在加上芥川小哥一共是六个孩子了，以后孩子多了说不定你真要开孤儿院。”
织田一枝浅笑着喝下店主大叔递来的冰麦茶，沁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落进胃里，耳边充斥着孩子们的嬉笑声。她表面上在静静的享受着平静的日常，心里仍挂念着一些琐碎但重要的事。
芥川的妹妹和同伴不知道在哪里，在这个少年忘记本心坠入无尽深渊前，她需要先他一步找到他们才行。
这几日来，芥川龙之介陆陆续续的将自己的老底掏给她，这个少年意外的坦诚，几乎对她的问题有问必答，他在这几天明确的表达自己想要寻找妹妹和同伴。
听了他坚定的发言后，织田一枝也从容的对他说：“被我收养后你就是我家的一员了，在这个家中你不需要操心这种事，寻找他们的任务就交给大人的我吧。”
芥川那时候犹豫了一瞬，便点头同意了。
芥川能点头同意说明他在学着信任她。
既然芥川想信任她，那么织田一枝也就不能坐以待毙了，她需要拿出点实际的东西回应他，所以现在一边工作，一边调查着那几个孩子的下落。
织田没有考虑过向太宰和坂口安吾寻求帮助，为了几个失踪的孩子就去拜访干部和情报人员的话，这样太过兴师动众了。
底层人员有底层人员寻人的办法，她干了这么多年的杂活也不是白干的。
正想着，搁在老旧木桌上的手机嗡嗡响起。
织田喝着冰麦茶从桌上捞起手机快速的翻阅，等她看完新到的信息，将杯中的麦茶喝了个干净，头顶也传来最后一位孩子投降的笑声。
“我认输、我认输了龙之介大哥！哈哈哈哈不要挠我痒痒了我认输！”
头顶上兵荒马乱的声音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孩子抑制不住的狂笑，可想而知在最初被五个孩子偷袭后，芥川龙之介毫不犹豫的进行了反击，但他也很好的遵守了她的嘱咐――不能伤害他们。
“没想到芥川小哥竟然已经驯服了幸介，真是厉害啊。”店主感慨着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在那之前幸介可是除了你谁也不服的。”
现在是夏季，日本区域的洋流是顺时针旋转吧可能经过的区域有川崎和千叶一带。
边思考着，她边将手机又放到桌上，坦言道。
“小孩子就这样，出现一个年纪大又强的孩子的话，那个年纪大的孩子多半会成为他的憧憬对象。”
店主摸着圆肚，“你的意思是，不想让幸介憧憬你”
“是啊。”她也从兜里摸出一支烟，放在指间转了转，“我可不是什么憧憬的对象。”
那芥川龙之介就是了吗
现在肯定不是的。
她和店主心照不宣的想。
织田盯了手中的细烟一会，自言自语似的咕哝了一句，“以后会是的。”
她将独属成年人的狡猾都用在了这些孩子身上，一环又一环的套住这些还未长大的孩子。为的就是想让他们步上正轨，不走她的旧路。
“什么”店主没听清。
“没什么，我要出差一个星期。”
织田也没再重复，只是捞过店主扔在柜台上的打火机，点燃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劣质的烟草在她肺里穿过，她享受着尼古丁带来的短暂的愉悦，眯着眼看向窗外。
往日的记忆在脑内穿过，她静默片刻启唇，袅袅升起的烟雾从她的指间和唇齿漏出，“钱的话我就放在这了，接下来就麻烦你照顾他们了。”
“说什么麻烦，要不是织田你，这家店恐怕开不下去。”
“我只是底层人员，只是替上头代收保护费而已，没那么大本事。”她从口袋里摸出一袋钱轻轻放在桌上，褐色的眸没有一丝波动，“要谢还是谢首领吧。”
“说起这个，你就没有想过脱离港口黑手党吗”店主接过钱问。
店主的话在她头顶飘过，和她喷出的烟雾混杂在一起，没一会就纠缠着消失在空气中。
织田一枝的耳畔划过了男人的低语。
[只要一枝想要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走。]
随时可以走吗可代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