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上去二十出头,似乎是个还在念书的姑娘,她低头一看,惊叫:“方至!你怎么在这?我跟院长一直在找你!”
男孩低下头,他本来就红的脸此刻涨得更红。
池重乔轻轻推了他一把:“不进去吗?”
方至支支吾吾,怎么都不肯动弹。
姑娘连忙拽了他一下:“院长已经说过孔迟了,好了好了,不生气了。”
方至的眼睛突然红了,池重乔蹲下来抽出一张给他擦擦脸,方至吸吸鼻子,池重乔笑着问:“还生气吗?”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池重乔估计可能是跟福利院里的其他孩子闹别扭,所以才大中午跑出来,还不愿意回去。他耐心哄了两句,方至这才牵住那人的手。
池重乔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姑娘犹豫几秒,目光在他的帽子和口罩上扫了一下,似乎觉得他是什么可疑人物,因此表情十分为难。
池重乔索性摘了一下口罩,冲她一笑:“工作原因,平常遮得有点严。”
姑娘立马捂住嘴,但还是露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她当然认识这张脸,确认了不是可疑人物,连忙请池重乔进来。
池重乔道:“可以让我助理也进来吗?”
姑娘点头:“当然可以。”
池重乔给钟印发了信息,顺便让他把车上之前买的东西全都拿下来。
钟印吭哧吭哧地拎着两手的东西走过来,池重乔过去帮他拿了一半,跟着姑娘往福利院里面走,然后将这些东西都放在存放慰问品的柜子。
福利院不大,屋舍整齐,而且院子收拾得很干净,花坛上种着蔬菜,整个院子内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树上的蝉鸣声。
姑娘一边走一边介绍:“我叫许龄,是这边的义工。德育这边一共是十九个孩子,每个星期都会有义工过来,虽然没那么宽裕,但日子也算比较好过了。”
这是家很小的福利院,没有固定的资助,多是靠着左一笔右一笔的接济还有一些成年孩子的帮助才能维持。
池重乔上辈子在福利院待过几年,后来被领养,所以很清楚很多福利院的情况。能维持温饱,但也仅此而已。
许龄道:“现在孩子们都午睡去了。”说着弯下腰,哄走了一直跟着他们的方至。
池重乔道:“能跟你们院长见一面吗?”
许龄道:“当然可以。”
她把池重乔带到一间房门面前,轻轻敲了下门,里面传来温和的女声:“请进。”
池重乔示意钟印在屋外等他,这才轻轻走了进去。
院长是位上了年纪女性,看上去非常温和,她示意池重乔坐下:“您好。”
池重乔做了自我介绍,然后表明来意:“是这样的,我想每个月都往这里达一笔钱,可能数目不太多,但是希望能尽一点微薄之力……”
福利院一般不会拒绝外界的资助,院长和他商谈了一会儿,就定下了每月的资助款。池重乔琢磨着反正回家也没人,干脆就在福利院待了一会儿。
他甚至让钟印买来纸笔,教一些孩子写字,当然不是毛笔字,只是教他们练硬笔字帖。
池重乔惯来耐心会哄人,没一会儿身边就聚了一群孩子。他怀里抱着一个刚五岁的小男孩,正握着对方的手,教他一笔一划地写自己的名字。
他很清楚,这些小孤儿院里的孩子往往是没有学前教育的,一年级之前大多是义工教授教授一些小常识,但很多义工本身也很年轻,与其说是教孩子不如说是带着玩。
所以年纪小些的孩子,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清楚。
池重乔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只不过他运气好,从小就长得漂亮,四五岁就被领走,到后来对孤儿院的印象已经模糊了。
领养他的那对父母后来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对他就冷淡得多,比起上学,更希望他早早地进入娱乐圈。好在那对父母虽然偏心,但也没到恶劣的地步,供完了池重乔高中。
池重乔握着手中的小手,一时有些走神。
他其实已经很少想起上辈子的事了,虽然身为池亦的那段日子与现在相隔还不到两年,但这么突然地回忆起来,就真的如同隔世了。
“哥哥。”
怀里的孩子突然抬起头叫了他一声。
池重乔回神:“怎么了?”
孩子奶声奶气:“哥哥写字真好看,哥哥也好看。”
池重乔笑了笑。
孩子指了下面前的字帖:“哥哥,什么叫家?”
池重乔一愣,他捏着手中的笔,脑中第一个出现的不是他那件整洁的小屋子,而是陆遇舟的眉目。
孩子疑惑:“哥哥?”
池重乔握住他的手,在纸上写下家这个字:“家就是,可以让你安心睡觉的地方。”
那是对大多数人而言,对池重乔来说,家是一顶屋檐下,有遇舟静静等待的归处,是在这个世界上紧紧牵住他的那根红线。
他手中笔一松,心里的思念突然决堤,将他五感都淹没在其中,一瞬间几乎窒息。
池重乔放下孩子,站起身小跑出去:“钟印,去跟院长打声招呼,我有事先出去。”
钟印一头雾水地钻出来:“乔哥你戴口罩!还有帽子!”
池重乔钻进车后座里,捣鼓了一会儿,又进了驾驶座开了导航找到附近的快递点,做贼一样寄走了一封薄薄的信封。
于是两天后,在另一个省份的陆遇舟收到一份快递。
“我的?”
陆遇舟拿到快件时还很疑惑,低头一看寄件人姓名,眼神顿时软了。
快件薄且轻,一张纸的厚度,他实在猜不到里面会有什么。陆遇舟步伐匆匆,甩掉了一脸莫名的几个高管,忍到了房间才拆开。
里面确实是一张硬质纸,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陆遇舟疑惑间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他拿起纸凑到鼻尖,幽淡的草木顿时香盈满嗅觉,这味道再熟悉不过。
是……乔哥身上的男士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