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接到宋教授对于柯炎来说总算是迈出了成功的一小步，但对方还是和过去一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是个百分之百的慢性子，刚刚才死里逃生喘上一口气，居然就有空调侃晚辈了。
宋教授六十岁，活活饿成了七十岁。
他颤颤巍巍拉家常似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成年了吗”
这是在问尹川。
尹川赶紧回答：“我叫尹川，二十岁了。”
宋教授闭上眼睛，长长吁了口气：“谢谢你啊，谢谢你救了我。”
后来大家才知道，宋教授醒来后的三四天里把家里本就不多的存货都吃光了，后来没水加没电，硬是靠着吃书页吊才吊了一条命。并且他还趁着有力气，一边把家里实木家具劈成块当柴烧，一边躲在面积小的房间里取暖，这样才没被冻死，至少还能再坚持几天，也算是非常淡定有效的自救方法了。
“啊，不客气啊。”尹川怪不好意思的，“我都是帮柯炎来救你。”
宋教授太过虚弱，道完谢倒是没力气再讲话了。
“教授教授”尹川试着喊了喊他，生怕他就这样睡死过去了，那不是刚才一场都白忙活了吗
“他没事。”柯炎摸了宋教授体温，道，“阿山，前面如果有合适的地方我们先停下来休整，教授需要热水。”
一直到了临时休整的服装店里，尹川都还在想柯炎那句“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要”，做什么都心不在焉，连想一想都耳朵发红。
他深刻怀疑在这一路上柯炎已经和他建立起了深厚的友情，虽然他没自作聪明到认为柯炎喜欢他的地步，但能成为重要的朋友对于他来说还是迈出了跨越性的一步。
毕竟他又不是什么好人，能让柯炎这么说他都好开心的。
经过刚才那一场，阿山对尹川倒是有点改观了：“你的手要不要擦药”
刚才尹川放宋教授时手心被磨破了皮，痛还是痛的，但是他当了英雄哪能示弱呢，大手一挥：“用不着，小伤，小伤！”
反正一会儿就会好了。
尹川眉飞色舞的样子和拿着切割机上门那天差不多，阿山很快就想起了当时被摔得鼻青脸肿的少爷。
对比之下尹川的手的确是小伤，他金刚似的脸色又回来了。
作为一个贴身保镖，阿山可是很记仇的。
这家服装店位于东风大道旁的批发市场，视野开阔，门脸够大，车开进来后关上卷帘门还能有不少富余位置足够他们使用。
选择服装店是麦琳的想法，现在保暖也是全员第一大要务，尤其是宋教授，老年人得换上干爽蓬松的棉衣才能行。
大家都在忙着做事。
麦琳忙着用衣物铺成垫子给宋教授保暖，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的，阿山则忙着检查伤痕累累的车，车上钢钉黏了不少肉块，腥臭无比，他清理得面无表情。
柯炎搬下了车上的便携式煤气罐，用户外小锅开始烧热水。他看上去不像做过这些的样子，但算得上是井井有条了。
时至下午，大家都还没来得及吃一顿饭，全部都饥肠辘辘。
麦琳清理了一下车上的物资，拿出刚才设置路障的男人送的方便面，按人头计量准备煮给大家吃。另外，她还找到牛奶和米糊，饿极了的人肠胃很脆弱，这些都是用开水焐热了准备给宋教授喝的。
“小麦姐姐，我来帮忙。”尹川闻到面的香味就溜了过去。
“好。”麦琳递给他几袋调料包。
尹川帮忙把调料包都撒进汤里，从前他不爱吃方便面的，但自从末日之后，连一碗热腾腾的方便面都变成美食了。现在看着这锅面，受到的刺激简直和那只平房里带出来的烤鸭差不多了，只比自热小火锅差那么一点点。
“小川，你以前是做什么的”麦琳问，“是玩攀岩的吗”
她头一次看见有人能徒手攀爬六层楼。
“不是。是打鼓的。”尹川道，“就是乐队里面玩玩。”
他比了个摇滚手势。
麦琳没想到他是玩这个的：“哇，摇滚乐队”
“是啊。”尹川笑眯眯，心情很好的样子。
“那柯炎呢柯炎是做什么的”麦琳放低了声音。
她实在是有点好奇了，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不仅有保镖还有枪。
“柯炎还是学生啊。”尹川说。柯炎末日前在京大念书，好像只是挂个名，并不常去上课，他知道的也不多。
“学生”麦琳顿住，“不像吧，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柯家的背景应该和传说中差不多吓人。
尹川觉得那些传闻八-九不离十了，他饶是再缺根筋也知道这些不能乱说，可是和麦琳的眼睛对上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直接说出了口：“他家是当官的。”
“当官的”麦琳问。
尹川无意识道：“新闻上经常出现的那位就是柯炎的父亲。”
麦琳惊讶极了，表情几乎凝滞，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尹川已经反应过来，懊恼地咬了下唇：“我不该乱讲话的。”
麦琳调整好情绪，笑了下：“面好了，小心烫。”
尹川心大，被面又勾走了注意力，端着面首先找柯炎去了。
麦琳分好最后一份，刚要转身，阿山已站在背后，手里拿着一把枪：“麦小姐，借一步说话。”
卷帘门透着外面的微光，屋中央烧起了一团火，温度慢慢地上升。
宋教授被照顾得十分妥帖，柯炎喂他喝了牛奶与米糊，他已经能连续不断地说好几句话了。尹川到的时候，不知道柯炎和宋教授谈了什么，两人同时抬头朝他看来，话题蓦地终止。
“尹川，你来。”宋教授招手。
尹川蹲下去，只听宋教授问他：“你现在热不热”
“热。”尹川点点头。
他内里只穿了一件单衣，外套了一件棉服，这么一烤火是真的热。
“我摸摸你的手。”宋教授又说。
尹川看了眼柯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柯炎却对他点了点头。
尹川伸手出去，宋教授握了下，又搭上脉搏摸了一阵，感叹道：“年轻就是好啊。这孩子抵得上十个我了。”
尹川这回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
他把手里的方便面递给柯炎：“柯炎，你要先吃吗”
柯炎还没说话，宋教授却笑着对尹川道：“当然你先吃，不用管他，你才重要嘛。”
尹川又想起了柯炎那句话，还以为宋教授是在调侃他，脸红红地自己开始吃了。
“你说的那些，不是没有可能，我们得去实验室才能知道。”宋教授对柯炎道，“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这个世界就不是没救了，你来找我也是找对的。现在外面的情况不好，全世界可能都只有这么一例，但是只要有这么一例，我们就还不算被大自然抛弃啊。”
柯炎坐在火堆旁，单腿支起来，手臂放在膝盖上，是个难得的放松姿势。
他的表情却在光影中丝毫没有松懈，眼神里藏着看不懂的东西，应了声：“是。”
尹川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只有一例”
宋教授愣了下：“他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