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川曜顺着电梯口的这处破洞侧身钻了进去, 里面依旧是灌满了水。但她发现这附近并没有电梯厢, 想来应该是在其他楼层停住了。
众所周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所以电梯通道就是最快速度抵达其他楼层的方法但这里并不推荐没有水下呼吸能力的人使用,毕竟正常人一路憋气过来大概早就憋得晕过去了。
今晚的游轮翻船事件中,唯一让涉川曜感到些许欣慰的是大部分乘客都有或强或弱的异能,如果靠近船体最外侧房间的那些人甚至只要打破墙壁就能游出去,不至于面对灾祸时完全束手无策的等死。
而就在她抓着悬浮在水中的钢缆, 缓缓扯动身形借助这股力道往下游了十几米时,忽然听见头顶处极远的楼层传来一声爆裂的声响,震得整个电梯甬道都颤抖了一下。
没等涉川曜反应过来,“隆隆”声的重物沿着轨道滑行坠的声音就从她头顶传来
淦那是电梯厢掉下来了
涉川曜不敢有丝毫大意, 此时再去打开最近楼层的电梯门已经来不及, 索性直接死死地趴在墙壁上的凹陷处尽量往里贴紧, 同时伸出左手, 捏出金黄色的昆恩法印。
两道金黄色的细长光芒下一秒开始在她身上环绕游走。但没等太久,她头顶上的巨大黑影宛若深海巨兽般气势汹汹地坠落而下,哪怕是在海水的阻力也无法将其速度放慢太多。
与两侧墙壁几乎摩擦出金红色火花但又旋即消散在海水里的电梯厢几乎是擦着涉川曜的背掠过沉下它足足有两吨重
锵
金属碎裂的声音回荡在水中, 那是法印防护碎裂的声响。
但是涉川曜也松了口气, 昆恩挡住了这一摩擦所带来的伤害也就意味着电梯厢现在已经沉入她所处位置的下方了。
可就在此时,浑浊的海水里有几道断裂的钢缆绳索随之张牙舞爪的飞来, 其中一根露出几根钢刺的断裂缆绳猝不及防地砸中她的左肩,锐利修长的钢刺直接刺穿了女孩子的左侧肩胛骨鲜血弥漫开来
这一次,涉川曜痛得几乎失去意识,她再也忍不住, 直接张口咳出一大口血,偏偏咸腥中带着金属锈味的海水立刻灌进来
“唔哇唔”
钢缆的另一端连接在坠落的电梯厢顶部,此刻相当于一只两吨重的野兽扯动着她疯狂地往下坠落,涉川曜这么一个精疲力尽的女孩子哪里抵抗得住
她整个人也随之被猛地扯入更深更暗的水中。
此时此刻,游轮内部,八楼一处尚未被海水淹没的太空酒吧里。
由于这间位于客房楼层之中的酒吧主打是“太空”主题,所以游轮设计者在最初设计了几间完全密封、模拟太空舱的游乐设施房。
正因如此,国木田独步和太宰治才能浑身是水地坐在里头喘气休息,一旁使用电池就能工作的氧气制造机正不断地喷洒出冰冷湿润的氧气。由于整个房间失去了电力,此处只有一盏灯光色泽昏黄的电池小台灯还能亮着光芒那是国木田用异能力制造出来的物品。
太宰坐在吧台的椅子上,沉默地玩着手机。
“你疯了吗太宰。”国木田拿起一旁酒保逃走前留下的冰镇矿泉水给自己灌了两口,“你这是要打给谁留遗言啊而且我们现在可是在海底,哪里有信号”
“这台手机有信号。”太宰轻声回答,依旧没有抬头去看满脸急躁的同事,“只是没人接。”
国木田都快对于这个男人感到绝望了,他拿起一瓶全新的、没有开过的矿泉水狠狠地拍在对方面前,随后一把揪住太宰治的衣领吼道“我不知道你这个混蛋天天在想什么我也不在乎我只知道原本与我们一起逃生的人已经走了至少十分钟了,而我却要陪你在这种浸泡满海水的太空酒吧舱里白白等死”
太宰注视着他隐忍又愤怒的眼睛,声音轻得就像是一片无根的浮萍,让人觉得哪里不太对“我没有在等死。”
“那你干嘛不走”国木田怒视他。
“我在等人。”
“等人这真是太可笑了”国木田独步狂怒的表情显然并不像他自己说得那么好笑,相反,他看起来气得都要哭了,“太宰先生太宰大人你就当是我求您清醒点吧,没人会来这里的这可是八楼,海平面距离我们头顶至少还要四十米远如果我们再不走的话就不止这个距离了,到时候整艘船直接被深海水压给压爆,我们两个都得死就好像捏碎罐头里的两个小虫子那么容易”
太宰治原本跟梦游一样的虚无眼神终于有了些光亮,他答非所问地说“你可以走呀,国木田君,我刚才也让你走了,只是你没有像那些人一样选择离开。”
“你在说什么蠢话,我当然不可能就这样走”国木田很生气,“作为侦探社的一员,我怎么能对于搭档的生死大事坐视不理”
“你之前不是经常喊着让我去死吗。”黑发青年无所谓地笑了起来,“这次你应该也能做到平常心吧”
国木田惊怒交加地瞪了他将近十几秒,太宰却始终笑着看向他。金发青年缓缓松开此人的衣领,突然愤怒地用手一锤桌子,“八嘎你以前那些滑稽冷笑话的破事能跟今晚事故的严重程度比吗少在那里给我混淆概念我不管你是在等人还是等死神降临,反正你给我喝完那几口矿泉水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出门逃命”
“不可能的啦,国木田君。”坐回高脚凳的太宰用消瘦的手撑着下巴笑起来,此时的他像是放下了什么内心的重担,反而恢复了平日里的轻松,“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人间失格会让我对于你制作的水下呼吸设备无效你其实也很清楚,没有氧气瓶和相关设备的话,我根本撑不到四十米外的海面。更遑论这还是理想中的最短距离。”
金发眼镜青年没有说话,只是忽然转过头去,铁青着脸,死死咬着那股劲儿不肯松懈。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理想中的世界,不能够看着有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更遑论还是搭档多日的同事
然而太宰治还有心情调侃他“哟,你哭啦”
“哭你个大头鬼我会为你这样的人渣而哭吗做梦吧”
但是黑发青年见状后默默地收敛起那副什么都无所谓的笑容,因为他知道这个好人搭档此刻心里绝对不好受。
作为一名理想主义者,永远追求最完美的结局。
他羡慕国木田君的这份信念与追求,因为他早已失去了那种不惜殉道的热情。
毕竟曾经的他也是这类人,但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残忍的现实已经教会了太宰很多道理。
比如说,灾难面前,活下来的机会总归是渺茫的。
再比如说,约好要跟你见面的女孩子总有一万个理由放你鸽子。
还比如说,明明刚刚还见过面的人,一转身就没了。
面对这些事情,你能有什么办法呢
一个人永远不可能真正掌控自己和他人的命运,这份来自人生的痛苦有可能永远得不到真正的解脱。
无常,这就是无常啊朋友们。
神情恍惚的太宰治注意到一旁的国木田独步突然站起来,当即有些失望却又有点庆幸的笑了笑“你终于要走啦”
“安静”金发青年严肃地挥手让他闭嘴,如同最警觉的猎犬那样竖起耳朵倾听,“你有没有听见”
砰
门口的密封玻璃骤然破裂,浑浊的水流狂躁地涌入,毫不留情地把一个人影给冲进来
“堵着谁来堵一下玻璃破洞水水涌进”趴在地上的涉川曜一边特别狼狈地喘着气一边拼命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