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两月之后您就是解元郎的先生了,”沐彦卿笑着回道。
“你个臭小子,”孟伯泀回过神来,他又被这个小子绕进去了,不过就这样吧,“过来陪我下盘棋。”
“好嘞,”沐彦卿应了一声。
房间并不隔音,里面的对话跪在门口的席瑜听的一清二楚,他想笑,在他的记忆中,沐彦卿很少这样说话,尤其是和长辈,平常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和先生玩闹,彦卿只在一旁笑着看,没想到这次为了他,彦卿竟然在先生面前做了承诺,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可想而知,今后的两个月,彦卿又会把自己绷得紧紧的,然后终日窝在书房之中,他那个人就是那样,一旦立下某个目标就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向那个目标前进,丝毫都不会懈怠。想到这里,席瑜又有些窝心,眼眶有些涩,他轻轻闭上了眼。
沐彦卿陪着孟先生下棋已经陪了十余年,这十年间,沐彦卿的棋艺提升了很多,现在已经很高超了,和孟先生比也是不相上下,两人对弈输赢五五分,这样一来一盘棋的时间自然就被拉长了,高手过招,每一步棋都是杀机,自然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这一次他们一盘棋下完用了一个多时辰,棋盘上黑白子龙虎相斗,双方痴缠都是迎难而上,最后沐彦卿的白子更胜一筹。
“外面那个,进来吧,”孟先生把棋子扔在棋盘上,唤了一声。
席瑜推门而进。
沐彦卿把黑白子分开装盒,然后功成身退,不过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孟府的大门口处的柱子旁等着人。
不到一刻钟,席瑜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眼眶有些红。
“今日这事儿谢了,”席瑜笑着说道。
沐彦卿摇了摇头,“席大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还是尽快和他说一声。”
席瑜点了点头,说句实话,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和父亲说,他知道父亲一定不会阻拦他,甚至可以说在过去的十六年间做任何事情父亲都不曾阻拦他。总之,做的对没有奖励,做错了就要惩罚,但是在定论出来之前,父亲绝对不会扼杀。关于他的追求,父亲更是从来都不指手画脚,只是席瑜自己心里不得劲儿,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现在却要为了一些其他的目的上战场,想想他就替父亲感到不值。
“现在回席府”沐彦卿问道,现在已经是三更天了,再过不久才会开宵禁。
“先去你那换件衣裳,我想先平静平静,之前来找先生说事儿已经耗费了我全部的力气,”席瑜笑着调侃。
沐彦卿也跟着笑。
“我就是怕自己再反悔,以前我从来没敢提过这事儿,就是因为最后关头我反悔了,想着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差的,父亲那边已经打好了基础,我身边有先生护着,有你陪着,不是已经挺好的了。然后我参加科举考试,就算只是个进士也好,之后一步一步往上爬,人生不是挺有趣的,但是真不甘心,彦卿你知道吗,我不甘心的,”席瑜说完之后笑了两声。
沐彦卿看着席瑜已经通红的眼眶,拿拳头敲了敲他的肩膀,“说这些干什么,现在不是都已经如愿了,这次你做到了,这就是结果。”
席瑜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是啊,结果是我做到了。”
“行了,兄弟,被在这伤秋悲世的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先换一身衣裳,然后回家把这件事告知席大人。之后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知道虽然你现在已经和先生摊牌了,也已经有了决心,但是你可还不在随行人员的名册之中,队伍后日出发,已经不能再耽搁了,”沐彦卿揽着席瑜的肩膀往博彦院走。
席瑜一愣,确实,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活。
换了衣裳之后,席瑜没有多待就回了席府,沐彦卿这才有机会躺下歇着。
第二日一早沐世规去上早朝,除了问朝臣意见,还要商量具体的事情,总之肯定不会回来太早。
沐彦卿像往常一样陪着祖母和娘亲用早膳。
“爹出发去西蒙边防,这两日先生让我留在家中,祖母和娘那里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沐彦卿问道,孟府那边儿一大早就送了信儿过来,当时他还没有起身,刚刚青睢才告诉他有这么个事。
这话一出,桌案上的氛围就变了一变,这家里的顶梁柱要去这么远的地方,身为母亲和妻子,怎么可能会不担心,不过郑氏和薛氏都没有流出异样的情绪,毕竟想想那些为了保卫国土而作战的将士,这已经很幸运了,起码危险性不是这么高。
“你嘉表哥还不知道这事儿呢,既然今日你没事儿就去把他接过来吧,”薛氏笑着说道,这去接人只是个说辞,她主要想让儿子出去放松放松,这些日子为了备战秋闱,儿子一直埋头在书房之中,就是她这个当娘的都累了,儿子的神经也紧绷的很,所以薛氏想让他借此机会出去散散心。
“嗯,好,”沐彦卿没有拒绝。
要说起他郭表哥,也是有的说。嗯,在城南书院的时候,表哥各方各面的评价都很不错,原本城南书院的夫子提议让他下场参加科举然后直接入仕,其他包括沐彦卿都以为表哥会走这条路,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终表兄没有走。
在城南书院的那几年中,表兄一直是住在榆钱胡同这边,就是逢年过节也很少回郭家,刚开始的时候姑父姑母也不在意,也不知道是根本没有记起还有这么个儿子,还是觉得家里没有表兄会更和谐一些,总之就是不管不问。
六年前,郭嘉和现在的沐彦卿一样的年纪,已经参加了秋闱并顺利成为举人,然后,郭嘉拒绝了书院先生的推荐,拜了回春堂一位大夫为师,自此开始了亲尝百草的历程,也就是说表兄开始学医治人了。
知道这件事情后,郭敛非常的气愤,这眼见春闱就在跟前,要光宗耀祖了,他却放弃科举考试开始学医了,这让郭敛怎么接受,他知道自己说话郭敛根本就不听,所以就日日跑来榆钱胡同,让沐世规夫妇去劝解劝解。
刚开始的时候好声好气,因为实在关心孩子,沐世规和薛氏也把郭嘉叫到家中问了话。郭嘉只道是自己对学医非常的感兴趣,而且大夫说自己在这方面非常的有天分,他志向不在做官,所以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沐世规和薛氏养孩子一直都非常佛性,外甥都这样说了,他们接下来自然就是鼓励一番,道是要是真正的喜欢雌黄之术,就要潜心学医,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是善事。
郭嘉自然连声说好。
三个人和乐融融的,这样的结果郭敛自然不接受了,在他那里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他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人不喜欢做官,这权势谁不喜欢,而且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这医术再高超,又有什么用。
郭敛不满意,自然还是来榆钱胡同闹,甚至郭老太和前面那个也来闹。那日沐彦卿和席瑜刚从孟府回府用晚膳,刚进门就看到了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正掐着腰说沐家把他孙子带歪了,年老的那个穿着一身青布衣裳,瘦削的厉害,面向有些刻薄,稍稍年轻的那个,一身肥膘,脸盘上都是横肉。
经过旁边管家的提醒,沐彦卿才知道这两人是谁,也是那时,沐彦卿才知道愚孝的郭敛,为什么就算是家中老母亲唆使也不与沐婷和离,主要是前面这个实在是一言难尽啊,就从外表看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看到沐彦卿和席瑜进门,两个人这就要上来碰他们二人,沐彦卿皱着眉后退了两步,他最是不喜欢讲不通道理还喜欢无理取闹的妇人,碰上之后根本无计可施。
然后,她们就被扔进了大理寺的大牢,连同一直躲在旁边的郭敛一块,席瑜向来都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主儿。
被放出来之后,郭敛不敢与席家硬碰硬,为了争一口气,就扬言要和郭嘉断绝父子关系,郭嘉应下了,然后一直到现在双方都还僵着,郭嘉与榆钱胡同这边也不常来往。
照沐彦卿说这样也不错,省了不少麻烦。
这两年来,表兄医术突飞猛进,在京城最大的医馆回春堂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还特别会敛财,这富贵人家最是惜命,向来重视请大夫问医这些事儿,所以表兄在这京城之后也是各家豪贵的座上宾。
这样一来,就有些人蠢蠢欲动了,前段时间沐彦卿就听说郭家那边正在拉拢表兄,想也知道是在拉拢银子,沐彦卿呵呵笑了两声,这世上之事哪有这么容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沐彦卿护短,他又是真的把郭嘉当做兄长来看的,自然看不上郭家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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