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你妈的蛋。”石俊茂没好气,“别乱讲。”
给小原哥听见了,不搞死他。
骂走了夏普,石俊茂依旧那个愁。
他记得今晚是最后一场,原燃肯定会回来得很迟,他没带手机,他这下也通知不到他,到时候真的一回来,给撞上了怎么办。
他打开二楼窗户,往下看。
鸣鸿路门口正巧是个路灯。
那小姑娘一直站在路灯底下,穿着宽大的白底校服,整个人都显得特别小,白色书包还背在背上,可能是站累了,她去隔壁便利店买了个面包,啃完后,依旧回门口那里站着,站累了,就蹲一下。
八点的时候,可能是太渴了,她买了一瓶水,回来继续蹲着,倔强的打量着门口来来回回每一个人。
等小原哥回来了,不得neng死他。
石俊茂简直愁死了。
实在没办法,一直到十点,他终于磨磨唧唧下楼,“妹子,小原哥出门了,不在。”
“去哪了”四月的晚上,今天早上下过阵雨,晚风微凉,安漾抽了抽鼻子,喉咙有些哑,小鼻音都浮了上来。
见到石俊茂,她一点不惊讶,歪歪斜斜的站起身,大眼睛极亮,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石俊茂,“……”
他是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这个大小姐了,“你先跟我上来。”
安漾抿了抿唇,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最近,压力有点大。”石俊茂踌躇着开口,“所以想出去发泄一下。”
精神压力大为什么,因为学习么
“我也不清楚啊。”石俊茂说,“他心情不好,压抑,想出去发泄一下,我也不好拦着啊”
“他现在在哪”安漾紧紧抿着唇,却依旧执拗。
石俊茂很为难,真的是轻不得重不得,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俩人在这里相持不下时,门忽然被推开,少年从外面回来时。
看到她的一瞬间,少年脸色一下阴沉下去,目光缓缓转向一旁的石俊茂。
“不是,不关我事啊。”石俊茂举起双手投降。
原燃穿着一身黑色衣服,但是,一侧脸颊上,还沾着没干的血迹和淡淡的淤青。
安漾一眼就看出,他肯定是又在外面和人打架,弄了一身伤口回来。
石俊茂和她说了一大堆,说是他压力过大,需要出去发泄,所以才会从家里搬出来,到外面去打架么。
原燃神色有些僵硬,偏过脸,避着她的视线。
“原燃,你要是压力太大。”看着他脸上和手臂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有肩背上看不到的地方藏着的伤口,小姑娘眼睛一下红了,像个小兔子,声音里带了哭腔,“你回来,我给你揍好吗,可不可以不要再出去打架了。”
原燃,“……”
他怎么可能动她一根手指。
眼看越说越离谱,石俊茂咳嗽了一声,他是内行,上下一打量,大概差不多清楚,他这一身伤,虽然都是皮肉伤,但是也不容小觑,不处理得酿成大毛病。
“先去隔壁包扎一下吧。”他说。
隔壁是个小诊所,介于黑诊所于半黑之间,平时他们鸣鸿,有人不小心磕到碰到,基本上都是来唐一德这里治的。
“你不要仗着自己年轻结实,就出去乱搞。”唐一德叫他脱了上衣,看了一眼,咆哮出声,“你这伤口都不处理就穿衣服,你怎么这么能”
脱下黑色短袖,少年露出的背脊,宽阔,肤色白皙,但是,一边肩膀上,淋漓交错着伤口,新伤旧伤都有,还有在渗着血的,看着极其狰狞,尤其是一道贯穿了整个左肩的伤口,格外引人注目,似乎有了很久的年载。
安漾眼圈当即就红了,只是站在一旁,只觉得自己心尖都揪着,她想说话,看到少年紧抿着唇,唇色发白,清瘦的下颌紧紧绷着。
不是因为疼,是因为难堪,他不想让她看到。
安漾拼命沉默着,把所有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唐一德仔仔细细给他检查完,只觉得他还能强撑着走到诊所里来真的很神奇,幸亏他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伤筋动骨,都是皮肉伤,不过看起来有些渗人,他给他处理了腰腿上的伤口,给他脸上也抹了点酒精。
唐一德操着一口东北话,说起话来口无遮拦,“男人腰要保护好,替你以后媳妇想想,别靠脸娶了别人,结果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安漾在旁边等着,听到这句荤话,脸一下红透了,默默低下头。
原燃倒是没什么反应,石俊茂在旁边尬笑,“唐哥,有小女孩在呢。”
唐一德看了眼旁边安漾,噤了声,“你是他什么人”
“表妹。”安漾小声说,都不敢看他,生怕这医生又口无遮拦说出了什么彪悍话。
“我先给你哥处理下伤口。”唐一德说,“你带他回去,让你爹妈给他好好养养,炖点滋补的东西,喝了好更快点。”
包扎的时候,原燃一声没吭。
唐一德倒是有点意外,看不出来,年龄不大,骨头还挺硬。
一行人从诊所里出来时,已经是月过枝头的时候,原燃沉默走着,安漾看着自己脚尖,不知道该说什么,一路无话。
“送你回家。”回了鸣鸿,拿了东西,原燃说。
这还是见面后,他第一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安漾觉出他话里不对,“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原燃沉默着。
他该怎么说呢,说他怕到时候病情发作,控制不住,也不能说,她的爸爸也不欢迎他,他答应过安文远,在他回来之前,会住在别的地方。
“晚上我一个人在家,好怕。”安漾抽了抽鼻子,“家里空空荡荡,除了张姨之外,没有一个人,一点声音也没有。”
少年还是没有说话,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静默的着看着她。
她拉着他的手,想起之前在诊所里见到的场景,眼泪控制不住的,一滴滴落了下来。
他肩背上还有伤口,是陈年的伤口,不是新伤,有段时间,白念芳极其暴躁,说他有臆症,会发病,需要治,他没有还手,觉得是自己应得的,直到那次,给他肩上留下了这道伤口。
在那之后,原燃极厌恶别人碰他。
肩上那道伤口,是那段时间给留下的证明,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不正常。
女孩目光里满是怜惜,一点也不觉得狰狞或者害怕,她伸出一根干净柔软的手指,碰到他唇角的伤口,随后,缓缓贴上他的面颊。
少年垂落着的长睫颤了一颤。
很脏,应该等他洗干净后,再来碰的,不然,会脏了她的手。
他抿着薄唇,身子僵硬,躲不开,又或是,根本舍不得躲。
在她的抚慰下,要化了一般。
最甜似毒的糖,灵府深处似乎都在颤栗,他想离开,可是,身体违背意志,只想靠近她,拥紧她,以求得更多抚慰。
“原燃,和我回家,好吗”小姑娘鹿眼湿漉漉的。
让她好好养着他,对他好。
他迷路了,她就把他带回家,这一辈子,只要她还有家,都会给他留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