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了态度柔顺的裴回半晌,谢锡露出笑容,俯身虚虚搂住他“我永远都在。”
二人离开的时候,山顶剑光仍旧凝而不散。裴回把长剑收入剑鞘中,回身便见谢锡一脸若有所思的望着满是毒虫的巨坑。坑里已经被倒入火油点燃,而旁边堆砌无数百来具尸首。
裴回疑惑“谢师弟,你看什么”
谢锡“你先等等我。”说完他便往前跑去,纵身入火海中,过不了一会儿又出来,手里还提着两桶火油。他将火油倒到堆满地的尸首,扔进火把,火光冲天。
裴回虽不赞同他烧毁尸首的行为,但也知道谢锡为人,此举必有深意,因此等着他解释。谢锡自然的牵起裴回的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道“师兄见过闹瘟疫吗”
裴回摇头“无。”
“我见过。”谢锡拨开挡路的树枝,继续说道“闹瘟疫的时候,一大片一大片的死人。有时候不过短短几日,整座城几乎死干净。”
裴回“我知道,瘟疫是天灾,很可怕。”
“是天灾,也是。”谢锡指出来“我去过雍州,几年前那里爆发过一场小型瘟疫。当时我会一点医理,便去义诊的摊子上帮忙,认识了一位神医。我们走访水源和尸山就是处理尸体的地方,堆成一座山。最后得出结论,瘟疫爆发来自于水源和尸体,最主要是尸体。成推堵在一起的尸体没有及时处理,在腐烂过后会增加疫病爆发的几率。水源是主要的传播途径。”
裴回想了想,明白了。“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烧尸体的原因”
谢锡“我观察过地形,此地有山泉水,水流流进城河,虽然这条河远离梁溪,少有人在这条河里取水,但是以防万一。毕竟瘟疫传染最可怕。还有,红衣教杀过不少人,那些尸体都堆放在山的另一侧,靠近水源,任其腐烂。再者,假使那些炼制失败的毒人、蛊人死后尸体被扔进水中腐烂,那么水里会不会被污染在被污染的情况下,会产生疫病还是蛊毒”
裴回“如果有人利用蛊人的尸体污染水源形成瘟疫,那么想要夺取整座城就轻而易举没人会这么丧心病狂”
何况现如今还算太平盛世。但假如真有人利用瘟疫攻城,未免过于心狠手辣。倘若这类人夺得天下,则天下危矣。
谢锡唇角带笑“无毒不丈夫。高位者不会在乎区区一城百姓,比起帝王霸业,自是分量不足。”他从不低估人心的狠毒。
事实上如他所料,不管是原著小说还是淳于蓁经历过的前世,在雍州以东爆发的那场瘟疫实际上都是人为。
谢锡又问“你不问关于药人的事吗”
裴回摇头“没什么可以问的。药人从古至今都受到觊觎,他们在的时候因人心贪婪而被灭族。他们消失之后,又有人妄想炼制出药人迟早会因贪心而付出代价。更何况,药人本来就不该存在,消失了也好。再过十年,知道的人死了,文献记录销毁,天下再无人知晓药人族曾经存在过。”
即使他是药人族遗孤,也期盼药人一族消失。不是药人一族有错,而是怀璧其罪却又没有能力保护自己。自古以来只有宝物消失,而不是贪婪禁绝。
裴回见事情已经解决,便想回忆刚才使出来的归宗剑法第八式流风回雪,想从中得出经验以求更为精进的武功。因此整个人在这一刻完全放松下来,全身心投入到战后总结经验中,完全不在乎谢锡牵着他会把他拐到哪里去。
眼神放空,表情茫然,行为动作倒是乖巧自觉。
谢锡摇了摇头,在前方为他引路。侧耳倾听另一条路上杂乱的脚步声,那条山道上估计来了很多高手,全是来见一见武道宗师的人。他们是附近城镇里的高手,被漫天剑光所吸引,不出两日,估计风雨楼就会放出消息。
一位年轻的武道宗师,来自昆仑玉虚山门。谢锡也来自昆仑玉虚山门,区区一个低调不出名的昆仑玉虚派竟同时诞生两位年轻的武道宗师,足以吸引武林人的目光。
昆仑五脉,恐怕要出名了。接下来,上山拜师学艺的人只多不少,山门五脉的师父应该要暴跳如雷,急得满嘴长泡,同时也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注意拐跑心爱徒弟的狗东西了。
人嘛,要忙一些才没时间管闲事。
谢锡心情愉悦,语气温柔“师兄,小心脚下。”
裴回正在心里演练剑招,敷衍的应了声“知道了。”下一刻就踢到树根被绊倒,凭借高强武功本可以来个前空翻稳稳落地,但他忘了正跟谢锡手牵着手,结果连带着谢锡一块儿翻。
关键时刻,谢锡眼疾手快握住裴回的腰,把他压到怀里去,而自己则撞上后面的树干。树叶哗啦啦落下,两人全都没心情抖开落到身上的树叶。谢锡轻笑“师兄故意投怀送抱吗”
裴回额头抵在谢锡胸膛上,眨了眨眼,慢慢爬起身,回头又看了笑如春风的谢锡一眼。心口有些滚烫,像生了病般,不过更像是连续练了三天剑一般,心脏跳动失序。
或许是病了,他居然想跟谢锡再练习一次风月图谱里的姿势。
裴回摸了摸额头,额头滚烫,摸了摸脸颊,脸颊还是滚烫的。他得出个结论“我生病了。”
谢锡收起玩乐轻松的心情,抓起裴回手腕替他把脉“脉象跳得有点快,可能是刚才动武的缘故。除此之外,气息绵长,内力深厚”没有生病。
裴回发现自己除了脸颊和额头发烫之外并没有出现其他难受的症状,除了他想跟谢锡亲近“难道是桃花蛊影响了我”
谢锡抬眸“不如师兄描述一下生病的症状”
裴回难以启齿。
谢锡“切忌讳疾忌医。”
裴回犹豫许久,小声说道“我想同你亲近。”
谢锡怀疑自己听错了。
说出口之后发现也不是太难,裴回便直说“不只是牵手,还想要肌肤相亲,像在墓室里和船舱上那样亲近。”
谢锡抬手盖住眼睛,不到一瞬转而盖住裴回的眼睛,叹息般的、艰难的说道“师兄啊,你怎么这么能撩拨人呢”
裸地求爱,未免过于坦率赤诚。
裴回不接受这指控,他回答“我只是说实话,不存在故意的成分。你要是不问,我也不会说。再者,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当然如果是我主动的话就另当别论。”
比如墓室那次,由他主导能说停就停。船舱那次,哭喊了好多次说要停,谢师弟嘴上答应了好多次可是没一次答应。
裴回的眼睛被盖住,只露出唇形优美的嘴唇,谢锡受不住蛊惑,自制力在决堤和重塑之间徘徊。他俯身,吻住裴回的嘴唇,从浅尝到深入,食髓知味般不舍得放开。
“嘶”肩膀上的刺痛把裴回从陶醉中拉出来,盖在眼睛上的手已经揭开,正好对上抬头满脸餍足的谢锡。
谢锡在裴回的肩膀上咬了一口,血珠还留在他的嘴唇上,显得分外妖异。残余的欲色、占有欲和浓烈的黑暗将此前珠玉般的君子形象冲垮得一干二净,暴露出眼前这个真正的谢锡。
裴回愣住,连肩膀上的刺痛也不能挽回他的注意力。
谢锡咧开嘴笑,轻柔的问“怕吗”
裴回“你怎么”
“我本性如此。”谢锡打断他的话“我不是君子。”
在儒雅温和的外表下,实则是漠视、冰冷和天生的凉薄淡漠。如果遇到爱之重之的心上人,他会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手段将人缚在身边。假如温润如玉有利于达成目的,不妨伪装下去,即便伪装一辈子也可,反正他有耐心。
裴回很惊讶“谢师弟怎么不是君子”
谢锡的笑容淡下去,静静望着裴回。后者没有察觉到他突然冷下来的态度,只说道“师弟何必妄自菲薄如果谢师弟不是君子,天底下就没有风骨之士。”
谢锡觉得有趣,便问道“我在师兄心中,评价那么高吗”
“自然。”裴回奇怪的看向谢锡,不解他为何要贬低自己。“你下山后一直锄强扶弱,灭邪教,铲恶贼,雍州瘟疫,你也跑去支援。置之生死于度外,言行谦逊,光明磊落而品性高洁,不耽风月,怎么能说不是君子”
谢锡眯起眼睛“我并不仁慈。”
裴回振振有词“慈不掌兵。谢师弟志向高远,既有仁慈之心但不过度,当严则严,当断则断。”
谢锡瞧了他半晌,忽地笑不可遏并纠正他说的一点错误“我耽于风月,容易沉溺美色。”情不自禁,竟把心里肖想已久的话脱口而出“小糖罐儿,为夫要溺死在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