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室内,两室一厅的老房子,简简单单的书香之居,墙壁雪白,除了一壁书籍,生活陈设简陋,一室空荡,冷清得几不闻人间烟火气息。颜缘不由有些心酸,齐放啊齐放,好像也挺可怜的。
“你喜欢什么风格”
齐放想了想:“传统中式吧。”
颜缘一想,也不意外。这人那么喜欢古建筑,他的父亲又擅诗画。
既然跟钟宸一个调调,她自然知道该怎么挑选东西了。齐放带她从教授宿舍楼另一个偏僻小门来到c大外面,跑了两趟,把床上用品、窗帘、洗漱生活用品、厨房用品一一添置齐全。又把房间里比较陈旧且女性化的一些摆设布置收了起来,换了些新的。
紫砂茶具、一套德化青瓷花瓶、仿古台灯、成套景德镇细瓷碗碟、一盆君子兰、一盆文竹、还有太湖石堆叠的小假山供案头。客厅中央有一把古旧长藤椅,颜缘买了两个松花色抱枕,在茶几上垫了一幅藕荷色条布。书房窗帘是白底墨竹图案,卧室是靛蓝的,遮光好,有助睡眠,客厅是月白色窗帘,面料厚重。总的花费并不多,但室内一下显得清贵起来。齐放见了,不由露出赞叹之意。
他打开墙角的箱子,把衣服和个人用品一一拿出来。各种图纸、绘图工具、笔墨纸张在书桌上摆满。颜缘把洗漱日化用品安置好,厨房用品放整齐,屋里总算有些烟火气息了。
再次清洁一遍后,已近5点,颜缘洗了手出厨房,笑道:“我没别的本事,就顺手下厨做几道小菜吧,算是生辰之贺。”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齐放俊眉顿时舒朗,十分高兴。
虽然外面雨势不停,两人还是兴致勃勃一道去采购。菜市场并不远,生鲜肉类鸡鸭禽蛋一应俱全,颜缘一边看过去,一边问齐放:“你喜欢吃什么”
“我不挑食,什么都吃。若说偏爱,鱼虾之类吧。”齐放也不客气。
“都说爱吃鱼的人聪明,难怪你这么天才。”
“若论天才,谁敢与15岁考上大学的颜缘同学比呢”
颜缘摸了摸下巴,一脸严肃:“齐放同学,我们这么互相吹捧好吗”“很好,我一直盼望有人狠狠吹捧我,你尽管说,我脸皮厚。”
两人相视大笑。
既然是生日,吃上面自然不能马虎。颜缘买菜做饭花了一个小时,才端出几道精致的家常菜:龙井虾仁、酱汁武昌鱼、排骨山药汤、宫保鸡丁、剁椒凉粉,清炒菜心。
齐放击掌赞叹,又去卧室里翻找出一瓶香槟。
转来转去忙碌半天,一粘上凳子就不想起来。两人有说有笑,不觉将菜消灭了一半。颜缘再次发现,齐放胃口真是特别好,看似优雅的样子,其实吃得又多又快。
齐放指着凉粉,跟她说起跟吃有关的童年趣事:“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吃冰冰凉凉的甜食,冰棍、凉粉、凉水镇西瓜之类。不记得哪年,得了痢疾,我爸特别管着我。我不敢在家吃,就跑到隔壁余叔叔家,蹭余鲤的西瓜吃。一吃就停不下来,余鲤那时还小,急了,跑到我家挠门:臭齐放抢我西瓜吃,齐伯伯你快出来呀,西瓜就要没了!”
颜缘想象不出来大方爽朗的余鲤还有“护食儿”的时候,而且还是跟齐放她笑得差点岔气儿。
一时忍不住就和齐放讲了钟宸“护食儿”的趣事。颜缘指着那道龙井虾仁:“有一个人吧,也很护食。他送我一些名贵的茶,我不懂行,拿来做茶叶蛋和龙井虾仁,还带去跟他献宝。他一边大骂我牛嚼牡丹不识货,一边圈了所有的菜,说是绝不便宜不识货的人。”
笑着讲着,又伸手去擦眼角冒出的泪:钟宸他,哪里是舍不得茶是舍不得与人分食她做的菜啊。他那时,是怎样一口一口吃掉那些菜的呢
齐放以为她笑出了眼泪,也跟着笑。
收拾好碗筷提出告辞时,天已尽黑,齐放撑了雨伞,一路说笑着送她到宿舍楼下。颜缘挥手道了再见,转身欲走,手被齐放一把抓住。
呃什么状况
齐放将她的手腕握住,看了看,十字形疤痕已经渐淡,但还是可以看出来。
他常年绘图的指尖有些粗粝,抚上疤痕时,颜缘忍不住想缩回来,齐放也适时放了手,下一秒,却伸臂抱住了她:“对不起,我好像老是害你受伤。”
他旋即松开手,退后两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颜缘先是愕然,随后释然:“没事啊,又不怪你。”
齐放微微一笑:“走了。好梦!”随即转身大步离开,手朝后挥了一挥,嘴里哼着不知名的调子。
这人今天有点奇怪……颜缘看了他的背影,想了一阵,还没琢磨出来,忽然感觉树荫后有人,呼吸之声沉重可感。
“谁!”她向着阴暗处大声喝问!
一个人影慢慢地,从浓黑的树荫里走出来,走到灯光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那是钟宸,然而,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钟宸。痛苦、不甘、酸楚、后悔,绝望,愤怒、暴戾,表情复杂到了极致,通红的眼眶里,似乎正搅起阵阵风云。
两世加起来,她都未看过他这般神态。
她扑过去,又是惊惶又是心疼地拉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握住手腕,手腕登时传来一阵疼痛。
“钟宸你怎么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钟宸……看着颜缘惶急的神色,钟宸蓦然想起,她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再叫过他“宸哥哥”,只肯叫他“钟宸”。
他的小姑娘,难道有了情哥哥,就不要宸哥哥了……
钟宸牙关紧咬,反手一扣,拖了颜缘就往外走。也不知道他在晦暗不明的花树下、夹道里怎么弯弯拐拐,几分钟后,竟然来到了一处停车场。
看着钟宸肃杀神色,颜缘心中一冰,突然想起前世钟宸遭遇事业失败险些崩溃的事。
难道钟宸的集团出了什么大事
重生回来的一桩桩一件件大事在她脑里不断闪回。
她小小地拨动了手指,改变了亲人们的经济状况,让弟弟健康出世,然而大事件依然不变。就像外婆照样突然离世,大表哥照样出了意外,颜家波还是娶了命中的小婶婶。而钟宸,钟宸一生中的最大挫折就是事业的打击!难道这也是命中注定的,是一道迈不过的坎,一定要受的劫么
他已经那么强悍,已经那么铁腕,他的能力已经足够匹配他的野心。除了该死的命运,还有什么可伤他至此!
是不是青岭湖出现什么波折天!青岭湖地块那么大,前期投入那么多,钟宸野心勃勃,又要超前建设,如果此时出现什么资金问题……
颜缘一下子瘫坐在车里。越是巨人般的企业,遇到资金问题越是难以倾扶。尤其是钟宸这种自身资本雄厚的,恐怕与银行的信贷往来额度并不大,这种情况,银行根本不可能乍然授信太多!
她侧头看着钟宸发动汽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出了校门,脑中快速转动着念头:该怎么帮他怎么帮他一瞬间,她深恨自己没有野心,从来只想着跟在他身边,父母事业也未有过多上心。否则,多少也能做钟宸的小小后盾不是
钟星那里、父母那里,能帮上多大的忙
她脑中快速回想。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其实也不过短短几分钟,钟宸驱车进了一个清雅的小区,掏出钥匙打开门,将她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