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宸大惊,立刻向那个方位疾扑过去,一抓一拧,扣住了一个颤抖的人,然后听到熟悉又陌生的,颤抖着的声音。
“弟弟……”
声音百转千回,似是伤悲。
钟宸蓦然呆住,不觉撤手。
黑暗中,打火机咔嚓咔嚓打了好几次火,有手拢住一簇火苗,颤颤巍巍点起一支烟,猛吸一阵,微光中,隐隐可见钟星的眉目,但完全看不清神色。
颜缘慢慢走过来,揪住钟宸的手,两人都觉得对方手如寒铁,冰凉难耐。他们脑中转动着同一个念头:“他听到了多少他听到了多少”
良久,钟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苦笑道:“我睡不着,出来走走,却不想……”
他颤声问弟弟:“你真的,只活了45岁”
钟宸狠下心肠,把前世和颜缘的故事简要讲了一遍。又说到自己在滨江大堤看见胡志骁和怀孕的新婚妻子你侬我侬,新仇旧恨齐上心头,一脚油门轰过去,将奸夫碾了个稀碎,然后和车子一起跌坠江中。
“当时心中平静得很,就像小学生做好作业去到院子里玩一样,还有一丝欢喜。没想到还能死而复生,和缘缘再次相逢,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所以,哥哥不用为我伤怀。现在,我幸福极了。”
钟星低低地“哦”了一声。
他脑中浮现出一幅画面,车子沉入江底,渐渐陷入黑暗,水灌进车里,弟弟四肢漂浮起来,血色弥漫于水中,他一脸平和,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窒息。
若非一心求死,以弟弟自小练就的水性,怎么会出不来
咸咸涩涩的液体从眼睛里滚落出来,钟星回答弟弟:“嗯,若是我,也会这样做。”
话音刚落,他突然暴起一拳打在钟宸胸口:“你娶了玉芳,却没有好好待她,该打!”
然后抱着钟宸,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地哭。
过了很久很久,钟星才整理仪容,恢复素日清冷:“你们放心。”
又对钟宸和颜缘说了一遍:“你们放心。”
“你说的那些,离现世太远,我不会想,也用不着想。我从来都知道玉芳是什么样的人,更知道她以后什么样儿,完全取决于我待她什么样。哥哥绝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他向两人道:“弟弟、弟妹,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他转身离去,走回那一片温暖的、喜庆的、红艳艳的灯光里。
第二天的婚礼喜气洋洋,繁盛热闹至极。王玉芳本来就生得极美,穿上那套婚纱,更显仪态万方,高贵优雅,迎亲之时,钟星都看呆了。有表兄弟见状,故意推他一把,竟然将他推得踉跄倒地,正好扑跌在王玉芳裙下。
围观的亲友们哈哈大笑起来。
钟星干脆不起身,就势单腿跪下,亲了亲王玉芳的手,掏出戒指为她戴上。
王玉芳羞得一只手捂住眼睛,好久都不敢拿开,只露出一直弯弯的嘴角。
钟星的嘴简直没有合拢过,都快咧到耳朵根,看上去憨得滑稽。
钟宸低首在颜缘耳边说了一句:“哥哥就是哥哥。”
颜缘也大感钦佩。
宾客多已经入席,婚礼即将开始。颜缘顾盼全场,始终没有发现爸爸妈妈,不觉黯然。干妈也觉奇怪,问颜缘:“你爸妈呢”
颜缘正待说话,就见知客士带了一大一小过来,正是妈妈和弟弟。她心中大喜,连忙挥手:“妈妈!这边!”
旁边有客人面带艳羡窃窃私语:“是谁啊居然和主人家一起不是钟家人吧”有知晓的便回答:“是钟家干女儿,当亲女儿一样待的。钟宸疼这个妹妹疼得不得了。”
颜缘赶紧伸手接了妈妈和弟弟。妈妈见颜缘从主桌起身,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意外,这可是自家人才能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