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嘉沉默的看着跪地恍若一滩烂泥的王子胜, 眼角余光扫过一脸呆萌的贾赦, 又飞速扫了眼其他呆若木鸡的纨绔，眉头拧了拧。到这年头，是不是勋贵都流行养废长子, 培养老二来避免朝政斗争，还有个好听的名头守望相助长子得爵, 次子为官, 家族资源合理分配。
司徒嘉深呼吸一口气，尽量不在一群小崽子面前显得自己很冷酷，和善道“起来, 不用如此大礼。你是老王家的大王，对”
边说, 司徒嘉挥挥手，示意左右回过神来的小舅子们把人扶起来，还关心道“你们小心点, 看着还病着, 太医有没有看过”
“有皇皇姐夫”
“姐夫，您老没什么事, 就就先回京呗”
“您不走, 贾霸叔也在，我们都没胆玩你看大王都浑身瑟缩发抖了”
“”
司徒嘉眼眸扫过面色惨白, 浑身僵硬的王子胜，“亲切”的笑了笑，然后看着被众人推到他面前的宝贝外甥。
“舅舅”穆安脑袋左右转了一圈, 委屈的鼓着腮帮子，小声道“出门游玩不好带家长的。
“你这小没良心的。舅舅陪着你不好天捅了，舅舅也能给你补上。”
“可是可是”
就在穆安还在思忖该怎么形容的时候，贾赦凑上来，压低声音道“别说您老了，就我爹，那张脸往外一站，还有我们风流公子哥什么事情啊最重要的是，您老两位气势太强悍了不是我们怕您，怕我爹，但但我们过境，那些府衙都恨不得把我们当蝗虫了，再加上您二位，我们都成瘟神了”
他们这一群人身份太好辨认，想要低调都是一件难事
“蝗虫”司徒嘉嘴角抽抽“还真有自知之明瞧你们扰民那模样”
还在外头的几个纨绔闻言齐齐耷拉脑袋。
“要想朕走也行，不过”司徒嘉故意拉长了音调，眼神飞快扫过另外一间门，声音不高不低，道“不过，朕会让沿途各方府衙监督你们若再有像昨晚这扰民事发生，你们马上收拾东西，被押送回京”
“好”
司徒嘉笑了笑，然后道“朕倒是奇了，王子腾一向成熟稳重，怎么就跟这哥哥闹别扭你们有没有劝过还有是不是你们仗着人多，帮王子胜欺负他了他们几个都是朕看重的未来肱骨之臣，送到改造营，是让你们互相结交学习的，可没让你们结仇的。”
“舅舅，这怎么可能”穆安生气“大王和小王哥，我们都是一视同仁的。昨天肯定是小王哥做错了，要不然怎么打不还手呢不过床头打架床尾和，给他们下个”
司徒嘉沉默的看着贾赦熟能生巧的捂住穆安，然后一群人立即远眺蓝天白云的场景，只觉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只能自己眼不见为净，沉默的走开。
他本来是想在两房门口，引着众人说几句王家兄弟感，结果忘记了这是一群横行无忌的蝗虫啊
不会按着他人的意志转移自己的日常傻傻的欢乐多的行为。
索性，贾代善也只是想借他“帝王”这层身份来打心理战，压垮王子腾罢了。
不过，他他为什么要配合呢
司徒嘉脚步一僵，也默默仰头，仰望天空，只觉今日这天好蓝，这白云朵朵，来回飘荡，没一会儿就组成一对鸳鸯戏水
与此同时，贾代善听着走廊外边渐渐静下来，挑眉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王子腾，和善的将茶盏往人跟前一推，开门见山道“若不是赦儿想着管你们兄弟事，我早就让船开往姑苏。毕竟那里据闻拐骗幼儿盛行，你们敬夫子在那证据都收集的差不多了，就差你们这股东风过去，好给改造营众人再刷一波声望”
王子腾闻言，目光定定的看眼贾代善，道“多谢将军关心，我和大哥只是闹了点别扭罢了。”
说到此，似怕贾代善不信，王子腾自嘲的笑了一声，牵动嘴角青紫的伤口也没在意，道“虽然家丑不可外扬，可是您也知道，我们兄弟俩并非一母所出。且我父亲是在他母亲热孝期间迎娶了我娘，连一年妻丧都未守满。而我娘过门三月又有了身孕。故此，非但王老夫人仇视我娘，连带养在他膝下的大哥也怨恨我。”
“嗯。”贾代善点点头，“据闻王大人原配乃王老夫人内侄女，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而你母亲”
贾代善眸子沉了沉“是穆家庶女。当年东安老郡王为子求得护国公主之后，弥留之际也心疼自家幼女。毕竟是老年得女，又是宠妾之女，故而对外假死，对内却是寻了手下好生教养。你父亲是为与东南军搞好关系好为自己管理诸海朝贡便利，知晓这一内情后，专门迎娶的。”
听人如数家珍自家事务，王子腾手背青筋暴起“摄政王，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贾代善沉声“这句话你也听过，敬儿时常挂在嘴边。我今日来劝你，不是惜你之才，只是不想让赦儿他们伤心。你觉得自己被冒犯了，那也与我无关。”
王子腾“”
“不论权势，你打不过我。”贾代善好整以暇的喝口茶，道“也许综合论起来，我会在阳谋阴谋还有隐忍上输你。可是王子腾，我贾代善说句自负自傲的话，你生的时机不如我。若你与我同一时代，没准战神之称会是你的。毕竟我打仗直接靠武力碾压。而且我有爹有贾家还有皇帝，从没担心过军需后勤。”
这一字一句不亚于利刃，准确无比的刺准王子腾的心脏。
王子腾此刻只觉自己浑身上下怒火燃烧，一下子火舌就将自己的所有理智吞噬燃烧成灰烬。
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决定以武入仕的他，不可避免的有些崇拜羡慕贾代善，哪怕是贾罗刹当着他的面好不要脸的说，他只是生得好，有武学天赋，其他影响战争因素都不用考虑，他他也是忍不住忍不住崇拜的。
他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为何他不是贾代善的徒弟，为何不是贾代善的儿子。
看，他当老二，总比贾政这个老二好
起码，他是有真才实学，文武双全
但是，但是他姓王
开弓没有回头箭
王子腾咬着牙斜倪贾代善，双目猩红，挑衅“你怎么不说自己还有脸呢”
此话一出，贾代善静静的看着王子腾，忽然间展颜一笑，整个屋内顿时亮堂了几分。
王子腾一怔。这这传闻不对啊，一提脸，贾罗刹会旋即翻脸无情的。
“王子腾，你扪心自问”贾代善沉声道“你自己愿不愿意你明明文武全才，缺少的也不是机会，有皇帝看重，也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你若按部就班，步步稳打稳扎，自然也有登高的那一日，何必当做赌徒博弈而且还是在胜算如此明显的情况下”
“大概是王家的发财路被人拿捏住了”司徒嘉在旁边厢房左等右等，总觉时间过得太慢，而且自己神智有些不太对这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小将竟然会拱手相让
这绝对不可能
于是，司徒嘉边替王子腾回了一句，而后示意左右推门，自己威风凛凛走了进来。
随着帝王的话语落下，屋内的两人神色都静默了一分。
旋即，贾代善眼神飞快横扫了屋内的摆设，上前行礼过后，引着皇帝朝有软垫铺着的太师椅而去，边走心理还默默感谢了一番娇生惯养的纨绔们，若非有他们，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能让司徒嘉淡然坐下。
另一边，王子腾僵着脸，神色有一丝的呆滞，缓缓行礼。先前他也听见了皇帝的声音，但是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会竟然会
王子腾紧张的吞咽了口水，相比面对贾代善尚且还有一份理智在，毕竟还有前车之鉴，因有贾赦在，对于改造营众人，他能够宽容一分，给一个下南洋“戴罪立功”的机会；可是面对真正能够掌握杀身大全，株连九族的帝位，他他此刻脑子一团浆糊，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皇帝对待遗老一派能够仁慈，网开一面，可是若是若关系自己的皇位，他恐怕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想当初贾赦率众持械斗殴一事，就是因为他的默视，才会让胡家越发有了底气，才会闹大。
皇帝连贾家都能算计提防，更何况王家
现在还有这么一个把柄被人已经知晓
一瞬间，王子腾感觉自己恍若在冰窟窿中，被冻得冷汗都留出来了。
“要么株连九族，要么戴罪立功，你还能下南洋，博另外一番富贵。”司徒嘉坐定之后，言简意赅，开门见山“一炷香之内，给朕回复”
说完之后，司徒嘉连眼神都不扫眼王子腾，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贾代善，开口“还真不愧是同是金陵出生的啊，摄政王这世叔倒是挺好的，这般惜才，好言相劝着”
“皇上”贾代善无奈的笑了一声，禀道“你不是要筹备海军吗这王家也算在沿海经营数十年，王子腾也是懂水性的。而且王大人掌管朝贡一事，王子腾也是学了不少番邦语。本朝能懂番邦语又懂水又懂兵法的，不多，也算可造之材。”
“是吗你也不是会领海军王文科不也懂番邦语天天显摆着，连安儿耳濡目染都会“hy”，“he”
“这倒是，赦儿也会句什么爱漏油之类的。”
“是i oveyou”司徒嘉翻白眼“贾赦怎么学的，连安儿都不如这学习态度不对”
“好好我等会就训他”贾代善忙不迭道“话说回来，若不是王文科那小子是王太傅独苗，倒是可以把他往军师方向培养一开始筹建新的军种，有些辛苦，就怕人受不得。”
“你以为是你家宝贝小子啊跟太傅说一声，但凡是为国为民，太傅都能把王文科这小子绑过来。”
“也是。”
“”
王子腾看着眼前一言一语说起家常又聊起朝政的皇帝和摄政王，感觉自己恍若被人捏在手心里的风筝。
任凭飞得多高，总会被绳子跩回来。
就在王子腾颇为煎熬的时候，一墙之隔的王子胜披着被子，恍若幼儿般蜷缩着，忽然见身后传来一声呜咽。
穆安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金牌放在王子胜身边，道“大王哥，我我是偷偷溜进来的，你别气也别担忧。我听到赦哥和文科大哥他们在担忧你们兄弟俩。因为我舅舅和贾叔都去找小王哥了。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你别怕，你既然会打小王哥，肯定是打心眼里不愿这件事发生的，而且小王哥愿意挨打，他肯定也是不愿这件事发生的。”
穆安说着说着，自己抬手边擦眼泪边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因为我有困难都会找舅舅。可是可是我学会换位思索后，大概是明白你们在怕我舅舅的。可是我觉得舅舅当皇帝也很难啊，别人老了有所依靠，可他呢现在还能跟宝宝贝贝对打呢，可是表哥他们都觉得他不好，想要取而代之。好像还有贾叔，我我也搞不明白为何人人会觊觎皇位。我看舅舅，还有太子哥哥都好累好累的。”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这块免死金牌是舅舅给我的。我把他给你，你不要怕了，好不好”穆安说道最后带着恳求“这这不是礼部制的，是舅舅特意给我做的，是我的生肖小猪金牌，有了他，不管什么罪都能免除刑罚。你你不要怕，拿着他”
“你你”穆安吓得一颤，看着转过身来，面目猩红的王子胜，道“你”
王子胜直勾勾的盯着床榻边金光闪闪的猪头金牌，眼含泪珠，问“我我我以后还能锦衣玉食吗”
穆安哭声一顿，一脸茫然“大王哥，你缺钱我们入股的玻璃坊就有很多很多银子啊”
“也对。”王子胜手摸过金牌，像是溺水儿童抓住了救命稻草，原本紧张的砰砰跳的心脏渐渐恢复了原来的频率，神色缓了缓，问“那我以后去南洋了，你，还有赦哥他们会不会来看我啊”
“南洋”穆安惊讶的瞪了瞪眼，然后哇得一声大哭“也许我也要去呢舅舅他们不告诉我，可是我可聪明了。”
“啊”
“大王哥，让让，被子给我一半”穆安哭着掀开王子胜披着的锦被，钻了进去，边抽噎边道“我爹不要我了”
王子胜“我爹也不要我我多么想赦哥之前对我说的是真的。父亲是因为疼我，才放任我不管，你看他还费尽心机把我送进改造营，对不对可是可是有哪个当爹的会让自己儿子偷、盗、成、癖，不管不顾的。我若不是进了改造营，有你们在，现在没准都成了比那个胡臭还废物的渣渣。真正说为了避权势斗争，可你看看赦哥，在对比对比之前的我”
“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其实我懂的，因为我不成器，因为我资质不好，不配成为棋子。像王子腾”王子胜似想到了什么，呵呵笑了起来“当年有一僧一道前来王家批命，说我富贵有子嗣缘，而老二有命无运无子嗣，这王家注定了传承靠我，祖母也是因此才改了对王子腾的态度，给他取名为腾，示意腾飞。然后王子腾从三岁开始就被严加看管训练，会走就学武，会写字就学作文”
“那个傻子不懂，还傻乎乎的，真得，这点王家比贾家好，他们家老二会争，而王子腾已经被教好了，他不会争我的，哈哈哈哈，他们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王子胜说道最后，一脸扭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