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新式气派的上海相比, 苏州则要秀气守旧多了, 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 皆穿着旧式的长裙长褂, 头发顺顺的挽在后头,显的尤为温柔。
小红扶着张楚上了一艘乌篷船,而后她坐在船头, 两眼贪婪的看着熟悉的景致。自从随小姐嫁去上海,她也有六年没回家了。
河水缓缓的流着,小船过了三四个圆拱桥在一处青石铺的台阶处停下, 上了台阶,又有三四个衣着干净的黄包车夫围了上来,恭敬而又积极的推销着自己。
张楚叫了两辆黄包车,让人脚程快些赶到张府。
张家当年很是显赫, 只可惜做到两江总督的爷爷并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被当年的起义军给大卸八块,一家人也只有其妻邓氏跟小儿张勐逃了出来。也因此, 张父尤为痛恨新思潮, 崇拜旧制旧习。
若是遵从旧制旧习, 他张家仍能辉煌百年, 他这个总督之子也不用龟缩在老家苏州, 过着贫苦憋屈的生活。
时至今日, 张父还憧憬着满清复辟,梦想着自己这个旧臣之子能得到朝廷重用。只可惜,他崇拜的旧主自身难保, 后来虽在新京弄了个什么伪满州国,也不过是日本人的傀儡罢了。
张家的旧宅很大,整个巷子的一半都是张家的。围墙的跟脚处长满了青苔,门楼上则生了黑斑,仿佛这宅子也随着屋内的主人一道变的腐朽不堪似的。
门房见了张楚,大吃一惊,忙躬身将她迎了进去,另一边,亦有丫鬟小跑着进去内厅禀告老夫人,夫人跟几位姨太太。
此时老夫人正在训话,而被训斥的人,正是张楚的生母罗氏,甚至连起因都没有,就是邓氏心里不畅快了,所以找个老实人发泄发泄。
张家夫人罗氏一身旧衣跪在地上,几个姨太太倒是花枝招展的坐在那儿看笑话。
”老夫人,大小姐回来了。”丫鬟小声的禀告道。
”回来就回来,有什么稀奇的她是一个人回来,还是跟陈家小子一道儿回来的”邓氏瞅了一眼面露惊喜的罗氏,冷声问道。
怎么着,以为女儿女婿来了,就能护着她了做梦这个家是她说的算,就是她死了,也轮不到罗氏这个丧门星插手。
”大小姐就带了个丫鬟,没带行李箱,也没见着姑爷的身影。”经过那场不亚于灭门的灾祸之后,邓氏的性子越发冷硬起来,再加上她常年窝在府内,不曾跨过垂花门一步,像极了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只是她的目光,却比老鼠要阴毒多了,说她是条毒蛇才算贴切。
”哼,没用的东西,看来是被人扫地出门了。她也有脸回来,怎么不直接死在外头。”邓氏阴恻恻地说道。如此恶毒的话,把罗氏吓的一哆嗦,当即以头撞地狠狠地哭求起来。
是她没本事,没给楚楚生个弟弟,若不然,楚楚也不会没个依靠,被人欺负。
若是楚楚真被陈家给休了,那她们母女在张家可怎么活不成,她就是拼了命,也要把楚楚给护周全了。
张楚跟小红直接来了正院,那么大个正院除了咚咚咚的声音,再没别的声音传来。张楚听了嘯嘯的话,忙急急的跑进屋子。
”娘,你跪在地上干什么还不快起来你这样,岂不是显的奶奶不慈,不知规矩我可没见过当家夫人跪在地上,不入流的小妾通房坐在椅子上的。咱们张家可不是那些小门小户,连点规矩礼仪都不懂。奶奶更不是那种下贱恶毒,专门折磨儿媳妇的老妇人,你这般以头撞地,岂不是陷奶奶于不慈不善之地么”张楚强硬的扶起罗氏,直盯盯的看着邓氏道。
守旧,这就是张家所谓的守规矩知礼仪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何曾有人敢这般对邓氏说话,她气的一拍桌子,怒骂道,”好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竟然这般对祖母说话,你娘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出去几年,连规矩体统都不知道了么还不给我跪下,勐儿媳妇,给我长嘴,既然你女儿不会说话,你这个当娘的好好教教她,没得让她出去丢我们张家的人。”
邓氏暴怒,姨太太们幸灾乐祸,至于丫鬟们,也悄悄的看着笑话。
张楚半步不饶,她让小红扶住罗氏后,冷笑道,”祖母年纪大了,怎么连过去的规矩都不懂了好好的就说孙女不懂规矩你这般往张家抹黑,也不怕死去的爷爷生气再者说了,我的规矩不是您教的么”
”好啊好啊,反了天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死丫头长了什么胆子来人,给我把这个死丫头捉住,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了,我老婆子发赏钱。”邓氏气的站了起来,把桌子拍的当当响。
罗氏脸色惨白,哆嗦着想把张楚拉着一道跪下来,一旁的小红也惊着了,不知所措的看着张楚。
她不明白,小姐不是回来找老夫人老爷求救的么怎么跟老夫人闹了起来
小红傻傻的看着张楚,但是她牢记了小姐那句保护好夫人,故而半步不离开罗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