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祯帝在神像前停住, 司仪向他递来三炷香,他敬香、置入香炉, 看起来挑不出毛病的动作下是一颗心虚到极致的心。
他是万万不想见到严凉的。
但祭祀京城城隍的规矩是从卫朝太祖之时传下的, 太祖曾传诏给后人言谁若不遵此规矩, 他便不认这个后嗣。
咸祯帝万万不敢把自己弄成千古不孝子, 那样的话他这帝位也不必坐了。
面前两尊神像上赫然发出金光, 绚丽夺目, 令在场的众人屏息凝神,目不转睛看着。
两尊神像上各自飞出一道金光, 交汇在众人面前, 化作严凉和曲朝露。
曲朝露头一次见咸祯帝和这么多重臣, 总归是紧张的。而严凉紧牵着她的手,他的温度和力度像是为曲朝露撑起一张安全的风帆,她脸上当即就呈现出静穆庄肃的神色, 浑然天成, 毫无破绽,仿佛自来便该如此。
刘右正言刘老爷一眼就认出曲朝露, 起先还当是看错了,片刻后脸上的恭敬之色便垮得分毫不剩,脸色如吞了苍蝇般的难看。
曲朝露
早前就听人说,那城隍娘娘的神像面容有些肖似曲朝露,刘老爷没当回事, 觉得不可能。
眼下曲朝露和严凉携手现身, 事实摆在眼前, 刘老爷震惊之余忽然就生出一股浓烈寒意。
曲朝露是他们刘家处死的,常欢翁主临死前据说都在骂着曲朝露害她。如今曲朝露成了豫京城隍娘娘,若是对刘家发难,刘家好不容易攒下的富贵是不是就到头了
刘老爷不敢深思,如置身在冰窖中般,手脚都生了滑腻的冷汗。
咸祯帝和王相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强笑罢了。
咸祯帝强撑着笑意时,视线还不能自控的打量着曲朝露,盯得紧紧的,眼底挡也挡不住的露出惊艳和痴迷的神色。
是严凉那带着煞气的目光烫得咸祯帝心慌骇然,接触到严凉威胁的眼神,这才收回了放肆在曲朝露脸上的目光,强撑着笑意对严凉道“有劳城隍爷护国庇民。”
“不敢当。”严凉冷冷道,“皇上日理万机,才是真真正正的护国庇民。我不过管着些小鬼,岂能与皇上相提并论。”
咸祯帝勉强笑了笑“城隍爷谦虚了。”
“感谢皇上敕封内子爵位,赏赐我夫妻二人都收到了,皇上当真用心良苦。”
“应该的、应该的。”
严凉陡然扬唇冷笑“只是活人殉葬之事我厌恶的很大好的日子送我六个女鬼,真是晦气”
咸祯帝心中顿时一寒,还没等色变,就见严凉扬手朝身后一挥。
下一刻那六尊小妾的神像瞬间爆炸轰然的声响裹挟着崩裂的彩色泥块,四溅的到处都是。连着她们的牌位也被炸得支离破碎,惊得在场的官吏们纷纷惊呼。
曲朝露被严凉紧紧握着手,在听见神像毁灭的声响时,唇角附上了一缕不易察觉的冷笑。
她和严凉此刻被严凉施展的神力笼罩着,宛如立在一个透明的、密封的厚玻璃球里,那些四散的泥块触碰到玻璃球的瞬间就被化去,丝毫沾不到两人的身。
而除了两人之外就属咸祯帝和王相离神像最近,这二人被泥块崩了一身,还有泥块重重打在他们脸上,脸立刻就浮出红肿来。
严凉闲闲的开口,通身却溢出极狞厉的戾气“皇上好意,恕我不接受也不心领,我从无纳妾的心思,有妻即可。”又鄙夷的眯了眯眼,“皇上送来的那几个女鬼与我夫人是云泥之别,皇上品味也不过如此了。”
咸祯帝身后有个文官听不过去了,指着严凉尖声道“侯爷莫要不识抬举”
“是谁不识抬举”严凉冷道,“吾乃豫京城隍明灵王你冒犯一方地祗,可知何罪不识抬举的是你”
文官脸色铁青,一时哽住,不知说什么好。他是王相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门生,王相转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竟当着众人的面扬手一个耳刮扇在他脸上。
王相怒色满面,斥道“瞧瞧你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这一巴掌是本相替城隍爷打你的,你长个教训吧”说罢给他使了个眼色,再不顾他难看的脸色和高肿的脸颊,又转脸冲严凉友好的笑道“年轻人不懂事,城隍爷就不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了。”
严凉神情冰冷看着王相,一瞬间目光已是犀利如鹰,仿若能冻结万物。
他的口吻冷冷的,带着讽刺的意思“王相不必拐着弯子骂我,年轻人不懂事你那位门生比我还长了两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