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终于坐上了回乡的客车。窄小又脏乱的中巴车里挤满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扛着米袋的抱着孩子的。空气中全是茶米油盐的味道。晏安感觉自己一下就站在了地上。
这会儿车子还没发动,车里的人都全把脑袋偏向同一个方向。后排靠着窗户的位置坐了个干净漂亮的姑娘。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小姑娘浓黑的头发和一点点露出的鼓起脸颊。突然地,小姑娘手里的东西好像掉在了地上,她弯腰的时候,大家就能看到窗户外头的风景。
几乎和窗户一边高的,漂亮的少年。
无论男女老少哪个岁数什么阅历的人都会觉得好看的男孩子,可能只会出现在电影画报或是电视广告里的少年。说是少年也不准确,虽然长相还稚嫩着,可整个人所呈现出的气场和风度已经像是被岁月打磨过的样子。
已经出落地很成熟。
车子启动,少女关上窗户把头转了回来。意外地,以为会很可爱清秀的女孩子却长了张很独特颇具韵味的脸,虽然还穿着印了卡通头像的衣服,眼神却已经有了超出同龄女孩儿的明媚。有着和那个男孩子一样的,超出应有年纪和外貌的底蕴。
晏安坐了整七个小时的长途客车。说是长途,实际直线距离没有多少,只是路况不好,几乎半数以上的时间都走在颠簸又曲折的弯路。她头晕脑胀泛着恶心地从车上下来,脚一软差点没站住。已经多少年没再吃过这种苦头了这路几乎要在她死前两年才修好。那她以后每次回来不是都要这样受苦不行,得劝干奶搬到城里去住。
“安安”
定睛一看,干奶坐在路边的敞篷马车上。她都差点忘了,从这里回村还得再坐一段时间的马车。
要了老命了。
爬上马车,还没缓过一口气就听干奶哭起来,絮絮叨叨反反复复都在问她城里读书生活的情况。实话肯定不能说,只能欲盖弥彰粉饰太平报喜不报忧。
又颠簸了半个小时,终于在天际擦黑的时候坐到了屋里。干奶在灯光下捧着她的脸看,说“小脸越长越俊了,摸着跟剥了皮的鸡蛋似得。”
晏安满身被舟车劳顿和马粪熏出来的疲倦在看到干奶眼里清晰的泪光时烟消云散。两辈子了,只有眼前这位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可是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已经活活被她和俞顺康气死了。现在能活生生在她面前,抱着她哭,真好。
晏安把东西放下就准备给晁朕报平安。可是手机一解锁才发现,根本没信号。
“很要紧吗”干奶问她。
也不是很要紧,主要是怕今晚不把电话拨过去,明天起床就会看见黑云笼罩的煞神站在她床边。
这真的是晁朕能做出来的事情。
干奶只能拿着手电陪她去村长家打电话。晏安印象里,这里的村长有两个儿子,大得那个老大不小了还整天闲在家,小的那个如今应该在县里读书,年纪差不多和她一样大。她对这家人的观感都不好。她妈没去世之前,她们母女俩可没少看这些人的眼色。
干奶敲开门,来开门的就是村长二儿子,戴着副眼镜看上去挺斯文,但晏安实在不喜欢他特别直白地打量。她就往旁边避了避,让干奶和他说话。
“晏安”这语气像是刚刚认出她,“好像和印象里长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