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快雪一连两日, 都在半夜偷偷溜进松月真的房间,为他施针。松月真与江快雪相处过几天, 虽然觉得他神秘诡异,但也能感觉到这人对他没有坏心,渐渐放下心防来。
众人在这府邸内等了三天,却始终没有人来。众人不禁疑惑, 派出几个人结伴出去探探。哪知道这几个人却很快回来, 大惊失色地回报:“我们出不去了”
众人都是一惊, 这几人解释:“我们出了这府邸大门,走了不过半个时辰,哪知道又回到了府邸大门前, 太也诡异。我们试了好几次,分头走也好, 换个方向前进也罢, 最后都会回到这里来。”
风鹤大师听了,面色沉郁, 念了声佛。凤清姑母冷冷道:“这鬼地方果然有古怪。现在看来, 咱们出不去,外头的人可能也进不来。咱们岂不是已经与外界隔绝了”
“一定是那帮魔教妖人搞的鬼”
“他们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能颠倒乾坤,把咱们困在这里”
“那可说不准。如果用阵盘、法宝等物, 虽然无法颠倒乾坤, 但另起乾坤也不是不行的。咱们现在或许就在另外一个乾坤之中呢”
松月明说:“我外出游历时曾听过一件奇事。曾有个樵夫夜宿山神庙, 无意间触犯了山神, 被困于庙中。直到他终于弥补了错误,才终于得以离开。咱们被困在这里,或许和魔教无关,而是跟此处曾经居住过的人有关呢”
这倒也是一个思路,众人一时间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江快雪只在一旁听着,一时间觉得这个说的也有道理,那个也有可能。最终众人总结:一是这地方与魔教妖人有关,二是这地方与曾经居住过的那一男一女有关,想要离开这里,需得解开其中关窍。
魔教妖人杳无踪迹,大家想把他们抓出来打一顿令他们放人也不行,只能把精力都放在第二个推测上。众人于是又把院落翻了一遍,这次找到一支鼓面破了的拨浪鼓。
众人一一传看,江快雪也接在手里看过,鼓面沾了灰,脏脏的,鼓腰上刻着花纹,看起来像是某种异族文字。
大家一时半会的,也参不破这其中的玄机,只能各自散去。江快雪和庄弥跟着江家人回到院子里,半夜待庄弥休息后,他换了身衣服戴上面具翻墙到了隔壁院子,然而刚走到松月真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打斗声,江快雪连忙冲进去,里面人影一闪,一人翻窗而出江快雪追上前,却忽然闻到一股异香,接着整个人眼前一黑。
江快雪双脚落在地上,眼前已是乾坤倒转,四周山石耸峙,一片荒郊野地,不再是松月真那间黑黑的旧屋子了。
他四面环顾,忽然听见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连忙找了块石头躲起来。
几个戴面具的男人从远处走来,正在说话。
“那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
“他人小腿短,应该跑不远。”
这几人说完,便放开声音,高声嚷嚷道:“小朋友,我看到你躲在哪儿了快出来吧你不想你弟弟吗我们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江快雪躲在石头后,暗想:我怎么会突然到这地方来这些人戴着面具,看着像是魔教的人,他们是在抓谁小朋友他们是在找一个小孩子么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草丛传来细微的声音,那些戴面具的人立刻察觉,其中一人甩出长鞭,卷出一个小孩来。
那小孩被人提在手里,不住挣扎踢打。江快雪定睛一看,这小孩白白软软,看起来不过四五岁,身上衣服有点眼熟,看起来像是松家的制式。
他百般挣扎不过是徒劳,抓着他的那魔教之人戏谑道:“小鬼,你别白费力气了,我们这就带你去见你弟弟,好不好”
“我不叫小鬼,我叫松月真”那小孩奶声奶气,强作凶悍道:“你们抓了我,我爹娘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魔教之人哈哈大笑道:“正好正好我们也不会放过他们”
江快雪一听,却是愣了,这小孩是松月真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回到了松月真的小时候这究竟是幻象,还是他又一次穿越了时空
这一定与松月真房里那股异香和那个夜袭的人有关。
江快雪暂时想不清楚,眼下松月真正在危急关头,他不再多想,从怀里掏出一把松针,甩向那几人。
这魔教三人没想到一边还躲着个人,冷不防被松针打中。说时迟那时快,小松月真瞅准机会,一口咬在抓他之人的虎口上,那人吃痛,松开了手。江快雪冲上前,一把将小松月真抄在怀里,夺路而逃
三人原本还在他身后追着,跑了半个时辰,就都不见了踪影。江快雪停下来,往身后张望,确认是真的把追兵甩掉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看向怀中的小松月真,这孩子衣服脏脏的,头发也乱了,不知被这伙人追了多久,精神看着有些不济。
小松月真警惕地看着江快雪,问道:“你是谁是我爹娘派你来救我们的吗我弟弟被他们抓走了,你快去救他”
松月真还有个弟弟
江快雪有些意外,看向他认真说:“我叫江遥。”
“江遥”小松月真抱着他的脖子:“江遥哥哥你快去救我弟弟”
他神色焦急情绪激动,一口气喘不过来,背过气去。
江快雪连忙把他放下,解开衣服在他胸口按按,让他透透气。摸了松月真的脉象,他才发现松月真中了毒,且正在高烧,他一个小孩子还要躲避这些魔教追兵,没病也要吓出病来,也是难为他了。
江快雪抱着他,想找个地方躲避,可放眼望去,四周都是连绵的山峦,辨认方向在这儿不管用,他得找到水源,顺着水往下走。
江快雪索性随便找了一个方向,抱着小松月真赶路。半途中山林间下起雨来,江快雪只得脱下外套,挡在头上,用胳膊撑着,给小松月真遮挡出一方小天地。
他衣服给淋得透湿,雨水里夹着泥沙,他心疼衣服给弄脏了,找了个山洞躲了起来。
小松月真烧得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识,那刻意装出来的老成面具终于卸下,露出一张纯真无暇的小脸来。
江快雪把他放在地上,小松月真下意识地抬起手,紧紧抓着江快雪的头发,不肯松手。
江快雪只得挠他的痒痒肉,他跟松月真在一起生活多年,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果然他一挠松月真的肚脐眼,小松月真立刻就松了劲,收回手,不舒服地皱起眉头,缩起身子。
江快雪把他安放妥当,在山洞口拣了些柴火拿回洞里,用内力蒸干了,点了一堆篝火。
他又把衣服蒸干,掸掸泥沙,挂在一边让风吹吹。又接了些雨水,煮沸了滤去泥沙,喂给小松月真喝下。
他高烧还未退,江快雪身上带了点草药,那都是要拿给松月真治疗腿伤的,不对症。他要照看小松月真,无暇出去寻找草药,只能把小松月真抱在怀里,挨火堆坐着,给他输送内力。
小孩子修行不久,和普通人一样容易生病,经络也纤细。输送内力时须得小心,否则会把孩子的经脉撑破。不过江快雪连最脆弱的松针都能使得利索,可以说在操控灵力上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不过他自己对自己的功力没有个概念。
夜里小松月真又做起噩梦来,江快雪便握着他的小手,时不时给他喂水,到天亮时,这孩子总算安静下来,江快雪也迷迷糊糊地睡了。
江快雪醒来时,小松月真正窝在他怀里,睁着大眼睛,乖乖地一动也不动,免得打扰到他睡觉。江快雪坐直身体,问道:“要嘘嘘吗”
他一个晚上都在给小松月真喂水,现在也该有尿意了。小松月真听见他这话,脸红红的,从他怀里下来:“我自己去。”
他在江快雪怀里睡了一个晚上,后脑勺头发乱糟糟的,呆毛乱翘。江快雪看着他的后脑勺钻到树丛后不见了,揉了揉被压了一晚上的胳膊,站起来穿上衣服。
不一会儿小松月真回来,仰着头看着江快雪:“江遥哥哥,我肚子饿了,有吃的吗”
江快雪在他额头上摸了摸,已经退烧了,现在有了食欲,病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
他四下看一眼,这时节应该是春末夏初,山林里头应该有些能吃的东西。他踢灭了火堆,抱起小松月真:“我们去找吃的。”
小松月真自幼在江家长大,锦衣玉食,从没想过这山林子里也能有吃的。他看着江快雪从树桩子上扒拉菌菇,在地里翻找榛子,不禁露出怀疑的神色。
两人走了一个时辰,找了些吃的,也听见了水声。江快雪打起精神来,抱着他循声而去。那是一条清浅的小溪,仿佛一条细细窄窄的腰带,披挂在山林上。
溪水里有些有鱼,小松月真眼睛一亮,让江快雪放他下来,撸起袖子捡起一根小树枝在水里叉鱼。
江快雪讨厌鱼,上次在河里抓鱼还是几十年前,他一条鱼也没抓到,外袍还被一只可恶的大鸟抓走了,这教训委实惨痛,打那之后他再也没抓过鱼。
他在河岸边生起火堆。把菌菇洗洗干净,架在火堆上烧烤。小松月真还在坚持不懈地抓鱼,江快雪留神看着他,免得他栽进小溪里淹死,见他袖口湿了,把他叫过来,替他卷好袖口。
小松月真坚持不懈,在河边蹲了许久,终于有所收获。他举起叉子,走到江快雪身边,一向沉稳的小包子脸上竟有些止不住的得意。
江快雪见他这模样,有些好笑,替他把鱼取下来,放在石头上,找了片石头磨平,利索地杀了鱼,一套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小松月真见了,不禁好奇地问道:“江遥哥哥,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杀鱼这么厉害”
江快雪忍着黏腻的鱼腥味,把鱼穿在树杈上,交给他放到火上烤,自己蹲在河边把手洗干净,直到十个手指头上没一点鱼腥味才罢了。
他回到小松月真身边,认真说:“我养父母是开鱼馆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整天坐在后厨杀鱼。”
他并没有因为松月真年纪还小,就把他当成个孩子随意逗弄。小松月真听了,点点头,他年纪还小,想象不出这份工作的辛苦,只是有些纳闷,在他印象中,杀鱼这种事都是普通人做的,这个江遥哥哥修为高强,小时候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他究竟是什么人真的是爹娘派来救他的吗
江快雪拿过他的树杈子,把鱼烤熟了,递给他。松月真却举着树杈,把鱼递到他嘴边:“江遥哥哥,这条鱼给你吃。”
江快雪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会把千辛万苦抓到的鱼送给自己,不论是他小小年纪就学会审时度势,知道这时候能依靠的人只有江快雪,特意讨好也好,还是他真的对江快雪心存感激,把食物先让给他也罢,这举动都让江快雪心里暖暖的。
江快雪把鱼推让给他:“我不喜欢吃鱼,你吃吧。”
小松月真这才收回鱼,一口一口文雅地吃着,两腮鼓鼓的。这鱼没撒盐,味道应该不算好,他也没嫌弃,看来不是个娇气孩子。
江快雪分了一份菌菇给他,两人吃饱肚子,小松月真到溪水边洗了洗脸,问道:“江遥哥哥,我们现在去救我弟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