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使有些心疼折损的人手,路上一言不发。右使受了重伤,由人扶着,边赶路边低声咒骂。
一会儿咒骂松月真果然狡猾,一会儿怪左使来援晚了。左使听得心烦,开口劝道:“老弟,你少说两句吧。教主都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让咱们不可意气用事,你为何不听他的安排,私自带人攻山”
右使轻嗤一声:“我自在惯了,最烦被人管着,老子爱怎样便怎样。若不是图这份自在,何必入咱们摩尼教。”
“可你既然入了教,身居右使的高位,便该听咱们教主的才是。”
右使满脸不屑:“那小子能上位,可都是靠得咱们哥俩辅佐,若不是咱们帮衬,他能顺利取前教主而代之嘿”
左使听他这般居功自傲的话,浑身寒毛一悚,连忙压低声音:“别说这种话了。老弟,你知道咱们这位教主是个有手段的,那枫郎君三个不服他,不也被他给除了你可别犯糊涂,跟他对着干。”
右使却是不屑地轻嗤:“老哥哥,他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怎么能叫你怕成这样当年咱们在大江南北横行无忌的时候,他小子都还没出生呢。”
左使怎么劝说都没用,只能暗自叹气,希望右使千万别再瞎蹦跶,到时候惹出乱子来,教主绝对不会姑息。
正是怕什么来什么,一行人刚死里逃生,回到山脚下,教主便命人将右使绑了,要问他私自行动不听指挥之罪
右使还浑然不当一回事,以为教主只是做做样子,待被绑到全军帐前,教主聚集魔教全军,在众教徒面前宣读了右使的条条罪责,他这才慌了,大叫道:“臭小子你想干什么老子是教中元老,你焉敢对我不敬”
庄弥冷冷看着他,高声说:“咱们摩尼教上下,从不看重地位,只尊重强者。今日别说是你,就是我犯了错,也一样要受罚,教中律法,一向如此公平公正。我按照教中律法处置你,何来不敬之说”
右使还要嚷嚷什么,庄弥已悍然出手,一掌拍在右使的天灵盖上。右使登时七窍流血,气绝身亡,眼睛凸出,有些恐怖。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教徒们齐声叫好,山呼道:“教主英明赏罚分明”
左使站在最前头,看着跪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右使,一时间心中栗栗。
入夜,左使一人进了教主营帐,回禀今日营救右使经过。
“那松月真修为看涨,羽翼渐丰,若不能为我教所用,还需快快除去才是。”
庄弥点点头:“此事我已有计较。”
左使躬身道:“那属下就先行退下。”
“慢着。”庄弥叫住他,请左使坐下:“左使,我命你千辛万苦将右使救回来,却又在众军前处死了他,你心中是否有诸般不解”
左使连忙低下头:“属下不敢。教主英明,自有决断,岂是我等能够置喙。”
庄弥笑了笑:“左使可别这么说。我就算能堵得住别人的口,也管不住别人的心,这事自然应该向你解释清楚。右使是我教中人,若要处置,也该由我教来亲自处置。若让他的尸身落入中洲山那帮人的手中,对我教士气将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所以我才让你将他救回来。右使不听我命令,私自行动,葬送了许多教中兄弟的性命,若不处置他,他只怕还是不知悔改,要犯下更大的错,害死更多的人。我处置他,乃是为了本教大局着想。”
左使想起右使那冥顽不灵、居功自傲的样子,觉得庄弥说的的确没错,若是不处置了他,只怕他还要捅出更大的篓子来。
庄弥又拍了拍他的胳膊:“左使,你与几位叔伯在教中辅佐我良多,我能顺利登上教主之位,也离不开你们的支持。你们的功劳,我不会忘的。”
左使稍感熨帖,那见到右使处刑后便一直栗栗不安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他往地上一跪:“教主英明,赏罚分明属下愿为教主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大可不必,咱们接下来先解决松月真这个大患。待解决了他,中州山亦将是我摩尼教囊中之物”庄弥眼神坚定,志在必得。
江快雪今天又收治了一批伤员。
他有些不安,自从到了中州山上,松月真被委以重任,在前方抗击魔教中人,他便被安排到后方,和青翡谷的几个大夫一起,专为那些受了伤的弟子们治病。
可这治病是没有报酬的。
他在乎的不是钱,而是没有报酬的治病,会被脑海中那个声音判定为做好事。这段时间前方战事激烈,伤员激增,他的善恶值也在疯狂上涨,一路突破了八百大关,眼看就要到九百了。
若是到了一千分,他就会被强制送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和松月真好不容易在一起,他若是抛下了松月真一人离开,他还不知该怎样伤心难过。
早在上一世,江快雪就学会了怎么控制他的善恶值。只要他拒绝帮忙或者视而不见,就能扣掉一点善恶值。这样拒绝一次帮一次,就能保证善恶值上涨没那么快。
江快雪着意控制着,救治两个人,便拒绝一个,哪知道这天脑海中的声音忽然提示:善恶值加五十,共计九百四十二。
突然给他加了五十,想来是之前救过的伤员伤势好转。他没料想到这一点,一时间有些慌了手脚。
晚上用了晚饭,他跟松月真说:“以后我再救治病人,便开始收钱,你觉得可以么”
松月真有些纳闷:“是钱不够用了么”
不是钱不够用,而是他不能再免费看病了,这样下去善恶值很快就会突破一千,到时候他就会被强行送走的。
可偏偏这些又不能跟松月真说,江快雪有些烦恼,叹了口气。松月真坐到他身边,揽着他,抚平他眉心的皱纹:“我明天去跟几位长老说说就是,别为这事发愁了。”
江快雪点点头。
“还有,你若是有缺钱的地方,尽管跟我说便是。”
江快雪心中暖意涌动。
夜里,两人躺在被窝里,江快雪问他了他今天的战果,又问他有没有打听到庄弥的消息。
松月真眼神一暗,想到江快雪之前差点落到庄弥手里,他就不舒服,而且无论他怎么询问,江快雪也不肯告诉他当时为何要把婚事提前。这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让他每每想起便觉得难受。
第二日一早,松月真吃了早饭,把江快雪送到医疗所,一个人往几位长老议事的山头去,打算提一提江快雪治病收报酬的事。
今日倒是巧了,远远地便看见几位掌门族长都在,正在商量着什么。松月真不便上前打搅,便退到一面山壁后,待几人事情议罢再上前。
他刻意屏住了呼吸,几人都没察觉他的到来。庄家的家主继续说:“他们两人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江家和松家家主一齐劝道:“唉,你们庄家那位小公子,眼下下落不明,只怕已丧于魔教妖人之手。你难道要让小江一辈子不娶”
庄家家主愤然道:“他和松月真私奔,这是全然没把我庄家放在眼里更没把咱们世家宗门的尊严规矩放在眼里咱们当初不是说好,让松月真那小子在前头带兵退敌不过是权宜之计么”
“这”
“其他几位呢你们怎么不说话老裴,你们云外城成天把规矩挂在嘴上,这两个小子不守规矩,你们焉能坐视不理”
“庄尊主说的有道理。”另一个老迈的声音插嘴:“宗门可以亡,规矩不能废今日咱们接纳了这两个践踏规矩大逆不道之辈,明日就有人要踩在咱们的头上作威作福了”
“唉,裴城主何必说得这么严重呢”江家家主正要打圆场,被人插了一嘴。
“我也认为,这两个人不能轻易放过。若是轻易放过了他们,五十年前,咱们又为什么要捉回施雪江,逼得施雪江建立魔教造咱们的反”
江家家主登时无言以对。松家家主在一边急忙说:“咱们抗击魔教,松月真助力不小,诸位难道是想卸磨杀驴,秋后算账”
“松兄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他们有功该奖,有过该罚。咱们只是略施惩戒,又不会要他们的命”
松月真在山壁后一一听得分明,心中已经凉了半截,江快雪的事,他也不想说了,转头离开。
江快雪一上午借口繁忙推掉了几个伤员,终于把善恶值勉强降下来一点。到了晌午,他跟其他几个青翡谷的弟子们一起领了饭食,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慢慢吃着。
这时,一个庄家的小弟子走过来,在江快雪身边坐下,吃一口饭,看一眼江快雪。
江快雪抬起头,有些纳闷地看看他,那小弟子靠上来,小声说:“江少侠,您还记得庄弥吗”
江快雪眉目一动,看着那小弟子,缓缓说:“你有些眼生,你是什么人”
小弟子笑道:“我不过是庄弥的旧友罢了。看来您没有忘了他,他现在被魔教之人扣住,就关押在山脚。”
江快雪神色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
“我找了他许久,今夜打算下山去救他。可是想要下山,必须得有松少侠的印章作为凭证。”小弟子压低声音:“您若是对庄弥还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心,就请您给我一个凭证让我下山去。”
江快雪立刻说:“凭你一个人,只怕救不出他,你为什么不禀告家主,让他派人下山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