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
任然默不作声地把汤递给郁谨, 目不转睛地盯着丁鹤。
汤看起来浓香可口, 上面飘着诱人的油花。
就是闻起来有点熟悉。
“给我的”
任然的目光终于转到郁谨身上, 沙哑着嗓子说“队医说你本来需要修养，却还是坚持带队, 对身体不好, 所以我们白天一起熬了汤帮你补身子。”
因为前一天的事, 郁谨勒令他在飞船休息。
“哦, 好。”郁谨闻了闻汤的味, 浅浅啜了一口。
“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
“队长, 我有些事要问你, 可以单独和你说吗”
郁谨和丁鹤对视一眼, 后者揽着他的肩, 亲昵地在他耳边轻语“那我等会再来。”
郁谨耳边传来咯吱的磨牙声。
他不由正色，正经得宛如教导主任“好。”
任然愤怒的目光一直锁在丁鹤身上，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
“你要问什么, 说吧。”
“我听他们说, 这些宝石似乎会影响人的信息素, 改变人的身体, 甚至能让beta产生aha的信息素, 是这样吗”
“按照已知证据，是这样。但还不知道确切原理。”郁谨轻轻敲着桌面, “而且也不知道是否会对身体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 所以我建议你留在飞船, 不要逞强。”
任然一反常态，乖巧点头“我知道了。您也会留在飞船吧”
“对。如果驻守飞船的队员发生任何意外，都由我处理。”
任然沉默片刻，问“您的身体，和这些东西有关吗六年前您曾经失踪过两年，也是在来x星后。”
郁谨静静看着他“你想问什么”
“您执意组织这次活动，就是想找到变回aha的方法。您要求只有beta能够参与，是因为害怕aha或者oga受到信息素的干扰，出现和六年前一样的惨剧。之所以不提早说，是怕引起骚乱不，是您也不确定效果，正好可以让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实验。”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目光灼灼地望着郁谨。
“你说错了几点。”郁谨慢条斯理地说，“我确实怀疑六年前的事和这些东西有关，但我来，不是为了做实验，也不是为了利用这些东西达成什么目的，只是单纯想找到事实真相。我对变回aha也没有那么深的执念。”
任然脱口而出“为什么”
“你问的是什么为什么”
“您为什么不想不那么急切地想变回aha”
郁谨看着他眼里的疑惑和小心，叹了口气，斟酌着道“我并不在意自己是哪种性别，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任然诚实摇头。
“如果您是一名aha，一定会过得比现在更顺利，那些人再也不能用性别为难您。您一定能更早地达到现在甚至是更高的位置。”
“你说的这些，问题不在于我的性别。”郁谨指尖在桌面敲了敲，像敲在他鼓膜上，“在于，为什么oga不能达到那样的位置。我想改变的，不是我的性别，是整体oga的权利。”
任然低声说“可是如果不先达到高位，就不能做出这样的改变。只有成为aha才能做到这一步。”
“是吗”
任然怔怔地看着他，郁谨眉眼间云淡风轻，似乎他所担忧的那些事，只是相当于“晚饭吃什么”的简单问题。
“可是那些aha不会愿意让oga领导他们。”
郁谨歪头思索不服打就完了，这是很复杂的事吗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在军队历练过，也有一批亲信。
包括他的亲生兄弟在内的广大aha官员，都未必拥有这项能力。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
“是因为他吗是他不想您变回aha，用各种手段阻止您。”
“不是，”郁谨目光沉静，“他可能是最希望我变回去的人之一。”
任然嘴角抽动，扯出一个僵硬扭曲的笑容。
他像是一具年久失修的机器，每说一个字，生锈的接口处都会发出一股酷似血腥味的铁锈味“您为什么要接受他的标记是不是他趁着您没带抑制剂做了什么您有苦衷可以说出来。”
“不是。”
郁谨没有用任何理由解释自己和丁鹤的感情，只是说“我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
任然脸色灰白，摇头“我不能接受被aha标记。”
“我知道。并不是每个oga都愿意被标记，甚至不是每个oga都会被aha吸引。但是我喜欢他。我只是在说我自己。即使我还是aha，我依旧会这样选择。”
他一直隐藏在心底，自己都不愿面对的秘密。
他可能从刚分化起，就更容易被aha所吸引。
即使他的所有检查报告都显示，他也是aha。
“我这么说，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来劝说我。我做的选择，已经经过深思熟虑，无论结果怎样，都由我一人负责。”
“那谁来对我们负责”任然吼出声，因为过于激动而嗓音沙哑，低头咳嗽了几声，“你被标记了，怀孕了，将来还要生孩子，抚养孩子，你有多少时间能用来工作星好不容易才开始好转，大皇子他们肯定会趁这个机会架空您，到时候我们怎么办星那么多信仰您的民众该怎么办”
“我不希望你们把我当成信仰。”郁谨淡淡说，“我是一个人，不是神，我不喜欢被神化，也不需要信徒。不要把精神寄托在我身上，去想你自己。”
任然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裂。
他像是个母亲离开身边的新生婴儿，不知所措地面对着这个超出理解能力的世界。
“可是，对我们来说”他茫然地喃喃自语，“您就是神。”
“我不是你们的神。”郁谨的声音铿锵有力，“我不可能完全符合你们的想象，我也不想你们因为依赖我而放弃自己的思考。为民众解决问题，是我的责任，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但，我不是你们的神。”
任然一个人呆呆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