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刺心的画面, 那些痛苦的回忆,她怎么忘得掉
蒋元听着她说过不去, 立即就作出保证“我知道你讨厌赵莹莹,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她,我以后不许她随意来兰园, 不许她来见你她即赖在咱们家里不肯走,那就得守家里的规矩, 我这就去让人告知她, 今后不许她随意走动,一定不会再让她来惹你心烦了”
翠翠无力说话,不想理会,低声的哽咽着“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蒋元闻言无奈的叹口气, 拧着眉头满眼烦忧“好,我出去”
房间里静了下来,翠翠走到软榻上躺着, 泪眼模糊的看着窗外的树影摇曳,心口好闷好痛, 赵莹莹真的就是她心里的一根毒刺, 盘踞在她心上无论如何也拔不掉。
蒋元他其实做的很好了,顺着她,向着她,一切都以她为先,可是一旦看见他们站在一起, 她就难以控制自己。
她就想疯狂,就想杀人她知道这是心魔。
蒋元从屋里出来,亦是满身无力,坐下来后许久,双眼迷茫的问钱氏“娘,翠翠以前是什么样的”
钱氏叹口气,靠在椅子里,明明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因为这些年又是丧夫又是失子,硬是给折磨的看起来憔悴许多,她摇摇头“翠翠一直都是烈性脾气,不过她又心善,一般面子上过得去的事情,她也不会太过发火。可是这回不同,我们为你担心几年啊儿子,日夜都在发愁你是死是活,可是你却在京里差点娶了旁人。”
“就翠翠那个性子,你别瞧着她这两日不言不语的,可心里那火都攥着呢,这个赵小姐又不走,她更是心里不舒坦。所以我才劝你多哄她,你对她好了,她心里那些气也就能慢慢消了,这日子也就能好好过了。”
“只是就烦这个姓赵的,仗着出身好,咱们家不敢太过的罪她,硬是留在这里扎翠翠的心,今日还来逼着翠翠喝什么妾室茶,真是没脸没皮”
蒋元垂眸沉默着,双手在膝盖上轻轻的摩挲,许久后抬头看着小银,说“小银,去景园,告诉赵小姐,蒋家不论何时都不会认她为妾,她若想通了肯走,我亲自送她回赵府。她若依旧想不通要留下,就请她以后有事无事都不要在来兰园,安分呆在景园便好。”
小银闻言,点点头转身出去传话了。
钱氏看着儿子,想着这番重话传过去,等于是今日又狠狠打了赵小姐的脸,心里有些担心的问“儿子,你毕竟在京时日短,这样得罪了赵家,会不会日后他们为难你”
蒋元摇摇头,“娘放心,赵家人秉性豪迈,不是那等阴险小人。更何况,要想让赵小姐离开,我的态度就更要强硬一点,不然,她不会死心的。”
钱氏点点头,有些头疼“总之,你只管哄好翠翠就行,那个大小姐,冷着就是。”
小银前来传话,玉娘接待,站在景园的正厅里,小银声音洪亮的将话一字不漏的传了一遍,气的玉娘是咬牙切齿,这个死丫头故意这么大的声音,生怕小姐听不见
赵莹莹自然能听见,这番话是蒋元亲口说的,叫她不要去兰园无非是不想她再去招惹那个柳氏,不想因为她,再让他们夫妻有嫌隙。
叫她呆在景园安分守己,是告诉她,不要再生出非分之想,让她在这个家,做个透明人。
若离开,他会亲自相送。
若不走,他便视而不见。
可是,她自私的毁了家族名誉,弃了一声高傲,也要给他做妾,已经受人百般嘲讽,万般鄙夷。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不允许自己放弃,像丧家犬一样狼狈离开,再将赵家的名声推到风口浪尖受人嘲弄
况且这是她选择的路,她说过,即便日后痛苦磨难,咬碎了牙她也要和血吞掉
不畏强敌,越挫越勇,是她赵家的家训
作为赵家的女儿,她怎能随意落败服输与一个农妇
不过是一个农妇,她一定能赢
所以,她不走绝对不走
蒋元不敢再进去打扰翠翠,惹她生气,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去退还那日前来观礼的各家礼金,他骑着马跑了半日,退还了一部分,午时回到家里的时候,翠翠心情已好了些,坐在厅里正和钱氏描花样子。
蒋元进来坐下来,香儿给他倒了茶,他一饮而尽后,目光浅浅的落在她身上,发现她好像没看见自己回来了一般,一点也不想搭理,心里无声的叹口气,却还记着娘说的话,轻咳了一声先开口笑着说“翠翠,昨日你说想去拜访张夫人,刚才我回来时,管家说张府已经送了回帖,张夫人下午在家里等着咱们过去。”
翠翠闻言,手里描画的动作并未停下,眼眸也懒得抬起来,只淡淡说“嗯,知道了,那下午便去张府拜访,只是我不清楚张夫人喜欢什么,该备什么礼物,此事就你来安排吧。”
蒋元见她愿意说话,也愿意出门,松了一口气想着张夫人的性子随和,下午去拜访说不定能宽慰宽慰她的心情,就笑着说“往日里常见张大人差人给张夫人买喜家的糕点,下午我们过去时给张夫人带些糕点,想来她应该喜欢。”
钱氏闻言皱眉“就买点糕点,会不会礼薄了那天张夫人可是热心的很,为人又豪爽,我可是顶喜欢她的,可别怠慢了人家。”
蒋元无奈笑“娘,喜家的糕点可是全京城最贵最好吃的一家了,两块糕点就贵约一两银子,一盒糕点下来至少十来两了,况且我们只是去拜访,拿太重的礼物被人看见,说我巴结上司也不好。”
钱氏闻言立即点头“哦哦哦,那你随意吧,可不能让旁人以为咱们巴结攀关系,对你官声不好。”
翠翠从头到尾不再发一言,只是旁外人一样的坐着,埋头做自己的事儿,蒋元见此心里闷闷的,其实他真的很喜欢看她笑,可只要赵莹莹在一天,她怕是就不会对自己心无芥蒂的笑。
午后,翠翠在屋里歇着,蒋元在书房坐着,犹豫了许久,还是起身进屋去了。
一进屋就看见翠翠歪在软榻上,没睡,在发呆,他缓缓的走过去,坐在了软榻的尾端。
翠翠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将眼神转了过去,对于现在的蒋元,对他恨不起来,怨不起来,但同样也不能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的亲近起来。
即矛盾又无力。
蒋元轻轻笑笑,问“怎么没睡”
翠翠不搭理他,将脸颊侧向另一边,蒋元这才发现她手里拿着一朵小花,正在拽花瓣。
和她好颜色的容貌不同,她的一双手很是粗糙,一看就知常做粗活,蒋元眼中缓缓浮起层层心疼来,第一次毫不犹豫的主动去抓她的手,即便她挣扎了两下,瞪着他,他也不松开。
“做什么”翠翠眼中有薄怒,被他抓着两只手,使劲的甩了两下没甩开,怒瞪着他。
他却温柔的笑看着她,捏捏她的手“以后在这里生活,就不用做粗活了,日后我再给你寻些好的香膏,每日里仔细涂抹,想来不出半年,你这手就不会粗糙了。”
翠翠沉默了片刻,低着头闷闷的问“这么难看,你不嫌弃吗”
他摇摇头,将她手握紧了些,笑着说“怎么会嫌弃这些粗糙的痕迹,都是你为我辛苦留下的印记,看到这些老茧,我就能想到,你在老家一边照顾娘,一边干活的画面来,我心里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不知好歹的嫌弃”
翠翠忍不住的湿了眼,深深低着头,眼泪一滴滴的落在了裙子上,印下一片片水迹,她心里想哭又想笑,觉得他也不是那么笨嘴拙舌的,也跟以前一样挺会说好听的哄人的,不管是不是真心这么想的,但此刻她时真的多少消了气,嘀咕了一句“油嘴滑舌”
蒋元一下就笑了,身子前倾凑近她几分,探寻追着她的双眼瞧“娘说让我多哄哄你,求着你消气,瞧你此刻模样,像是消了几分气吧”
翠翠一下就破涕为笑了,抽回手瞪他,又气又羞又怒“不想与你说话坐远点”
蒋元却笑着摇头,不但不坐的远一点,反而更得寸进尺的又坐近一些,能更清楚的看见她那波光潋滟的眼底“娘还说要我厚着脸皮与你亲近,这样她才能早日抱上孙子我觉得她的话颇有道理,就算是你不肯同我怎么样,你能多笑笑也是好的。”
“我喜欢看你笑。”
这话说的,直白的很,他目光又不收敛,直勾勾的盯着人看,翠翠哪里受得了这个当即就转过身子躺在榻上捂着脸又心酸的哭。
刚成婚时,彼此不是特别了解,他总会因一些小事惹她不开心,每每她一赌气,他就又是道歉又是哄她,哄不住的时候就会直接上手,将她按在床上挠痒痒,直到她笑成一团求饶为止。
求饶了不代表就不生气了,他就会趁热打铁,趁她笑的没力气的时候,捧着她脸一通亲,一通胡闹
明明在一起只有几个月,亲密无间也只有几个月,可是那几个月的时光,她就是放不下,忘不掉,那些甜蜜都好像深深篆刻在她灵魂里面了一样,无法剥离掉。
蒋元看她捂着脸,不知她是不是还在哭,就凑近了去看,她躺着,他一靠近就轻轻的压着她肩头,她身子的柔软和淡香,令他顷刻间就心头微颤,目光更是不能从她可爱无暇的耳畔挪开。
他喉头滚了滚,心头渐渐发烫,犹豫了片刻,还是怂包的不敢去触碰一丝一毫,只低哑的说“娘子,别生气了,好吗”
翠翠捂着脸,耳边回荡着那一声娘子,试探的亲近,小心的讨好,她还怎么能生的起气来
那一刻他跟着自己过来了,不理会赵莹莹如何哭闹,他的行动已经给她大半安慰了,毕竟又不是以前的蒋元,他不记得他们作为夫妻的那些事,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蒋元手轻轻的放在她肩头晃了晃“你忘了一会儿还要去张夫人家拜访哭肿了眼睛,就不怕张夫人笑话”
翠翠放下了捂着脸的手,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这才缓缓折起身子,眸光带着淡淡水雾的瞧着他“不管你心里如何想,但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不许你碰她,不是虚言。”
蒋元笑笑,眼神认真“我说心里没她,也是真的,不是哄你。”
“那便好。”翠翠垂下眸子,下来软榻到镜子前整理头发。以前在乡下,女子嫁人后,娘家有钱的会陪嫁一些钗镮首饰,但就整个西山村,家里有两只银钗首饰的也只寥寥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