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自打萧让和金大坚上梁山, 抄事房工作就轻松了, 两个人平日做都是高级文字工作, 抄写对他们来说简直小儿科。
只是两人状态很不好, 常常趴在桌上仿佛动物进了冬眠一般, 动也不动。
偶尔两人还会交流, 萧让先道“后悔, 很后悔, 不该贪图那五十两银子活儿,如果不接, 也不会上山。”
金大坚也道“悔不当初。”
接着长长叹气。
两人在山下随便接一个活就几十两银子, 有房屋产业老婆孩子,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没想到被梁山盯上了, 被迫落草。落草就算了,之前造假文书证明没用, 现在像废物一样被丢在抄事房里。
两人无聊得要发霉, 俗话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他俩不想当和尚更不想撞钟。
“吃不吃蜜饯?”
萧让发现眼前多了个果盘, 里面有各种零食, 再抬头见是孙小五站在跟前。
这孙小五是他抄事房同僚,但听说是主动投奔梁山, 每天过得都很快乐, 不见他有什么愁事。此刻也是精神饱满, 这份精气神很让颓丧萧让羡慕。
可萧让哪里有胃口, “谢谢……不用了。”
“这也不是白给你吃,你教我写百家字体行吗?”高铭尤其想学他爹字体,蔡京也可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学点技能不是很好么。
萧让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正无聊长毛,突然有学生主动上门求学,正好找点事情做,当即爽快答应,“可以,只要你想学。”
在一旁金大坚受到启发,对高铭道“我也可以教你刻图章!”
“谢谢,刻章我就不学了。”学写字可以,刻章就不必了,平日里也用不上。
金大坚劝道“刻章可是更难学手艺,学好了这辈子都不愁饭吃,我在山下刻一个碑文,能赚到一百两。”
高铭一点不心动,朝金大坚皱眉摇头。
就在金大坚跟萧让抢生源时候,萧让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开始教学了,“说到高俅字体,他当年在苏学士门下做过事,所以他字体受到大苏学士影响,但又有不同……”
高铭只能对金大坚说句抱歉,坐到了桌前,仔细看萧让如何落笔,体会书法精髓。
好生源被萧让抢跑了,金大坚便将目光投向了王屹,结果就见王屹闭着眼睛正在按摩眼角,一想到王屹那个眼睛条件,金大坚只好作罢。
看着沉浸在浓厚教学氛围中体会桃李芬芳萧让,金大坚长长叹气。
高铭有种自己和萧让快乐建立在金大坚痛苦上负罪感,但他没办法,他是真不想学刻章。
刻章要求指力,弄不好还会受伤,太累了,不适合他。
忽然,他冒出个想法来,对金大坚道“这梁山上往来文书也不用图章,更没人刻碑文,需求太少了,不如改行吧。”
“改到哪一行?”金大坚垂头丧气道。
“改做札工。”札工就是刺青匠,混江湖人士,身上哪能没有个把刺青。
金大坚号称玉臂匠,没有他雕刻不出图文,改行做札工易如反掌。
“……嗯……容我想想……”金大坚没有一口答应,但也把高铭建议放在了心上。
花荣发现最近高铭往抄事房跑得特别勤快,有时候晚上回来还会在灯下用功练字。
一问才知道是跟萧让模仿高俅字体,花荣不禁笑道“太尉要是知道你在国子监都没这么用功,反倒跑来梁山如此刻苦,不知是什么心情。”
“没办法,东京好玩太多了,谁有心思学习,现在满山糙汉子,也没什么娱乐,不学习干什么啊。”
环境塑造人,他就是典型例子。
“也是,山上连个唱曲歌女都没有。”花荣道。
高铭在东京和孟州时候,平日里赴宴席听人唱曲是最基本娱乐,当时都不稀罕听,现在都成奢侈享受了。
“唉,还听人唱曲呢,我都快忘了女人长什么样儿了。”
记得有人打趣说梁山是一百零五个男人和三个女人故事,结果高铭一番操作,孙二娘死了,连三个女人都凑不齐了。
高铭在梁山感受就是,到处都是男人,在山下时候,伺候他丫鬟可都是女,还都是娇俏可人少女。
现在好了,满山遍地纯爷们,抄事房对着萧让金大坚王屹,回来对着花荣,头领开会对着吴用宋万和阮氏三雄等人。
当然严格来说,山上也不全是男人,毕竟还有一些头领家眷,比如秦明萧让和金大坚就有老婆孩子,但人家都是有夫之妇,之前高衙内喜欢,他就算了。
好汉年龄最高也就三十五左右,孩子都不大,就像秦明,长男十五岁,长女才十三岁。
花荣笑道“别抱怨了,时候不早了,有什么明天再练吧,别累坏了眼睛。”
高铭听花荣话,将笔墨纸砚都收了,睡下了。
隔天早晨起来,他正和花荣用早饭,就有喽啰来报说有人找高铭。
高铭出去一看,见秦明儿子秦懋捧着一个包袱站在院门口,少年身姿挺拔,站在阳光下,生气勃勃,一见高铭就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小白牙,“孙哥哥,这是我娘给你和花头领做得衣裳。”
“……给我和花头领做?”高铭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身高资料外泄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多高?”
“我爹没走时候,他估量,应该差不了多少。”秦懋有两个小酒窝,一笑十分孩子气。
人家既然都做好了,恭敬不如从命,他痛快收下了,“回去跟你娘说谢谢。”
秦懋看着孙哥哥进屋了,才转身离开。
高铭将衣裳拿回来,虽然梁山也有后勤做衣裳喽啰,但做工显然不如秦家人做有爱心,高铭当下就试穿了下,正巧花荣进来,他就笑道“我也沾你光,有新衣裳穿。”
秦家人肯给他们做衣裳,肯定是看在花荣救过他们一命份上。
至于他也有相同待遇,可能是秦明在他家人面前美言了,说他是花荣梁山新结实朋友啊之类。
花荣瞧了眼院外,“为什么每次都秦懋来送东西?不是送吃喝就是送衣服,秦家不能换一个人么?”
“因为他是男,在山寨走动方便。”
花荣微微皱眉,“还有为什么他都找你,还叫你孙哥哥,对我只称呼花头领?你俩关系这么好吗?”
高铭一副参透花荣心思小模样,“嫉妒了,是不是?”
花荣一怔,声音都大了,“我嫉妒什么了?”
“因为他叫我孙哥哥,不叫你花哥哥,你嫉妒我。”
“啊?”花荣有点听不懂高铭在说什么。
“因为你是他救命恩人,他看你是高高在上,太尊敬你了,不好意思叫哥哥,跟我就没那么多讲究,所以称呼也要亲近一点。”
花荣觉得高铭解释并不能纾解他心里不愉快,“反正我最近瞧秦懋那家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爱顺眼不顺眼吧,花荣总有一些叫人摸不到头脑小情绪,不理他过一段时间自己就好了。
他有新衣服穿,心情不错,高高兴兴去找萧让继续学习百家字体。
但是今日却得到一个消息,去宋太公庄上人回来了,搬来不少家当,都要入库,需要抄事房登记,所以这两天恐怕学不了字了。
高铭无所谓,正好把已经讲过课程吸收笑话一下,他是很乐意登记宋江家产。
宋太公一把年纪了,本来在庄上安享晚年,结果生了宋江这么个儿子,不够生闲气。
家里不缺钱,从小就请私塾先生给宋江教课,但无奈他不是那块料,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后来靠着家里在衙门做了押司。
因为圆滑,宋押司在郓城县衙门混得如鱼得水,宋太公觉得自己能过两天好日子了,谁知道宋江手里有钱了,不学好,偏爱结交一些江湖人士,弄得宋太公每天担心,谁不想儿子成器,不说结实鸿儒吧,也得是好人家吧。
还有宋江年纪不小也不娶亲,倒是不学好,养起了外室,养就养了,还把外室杀了,逃脱在江湖上。逃就逃了,还结识了梁山,变成了强盗。
不仅如此,因为杀外室那事还牵连了弟弟宋清,让弟弟去了江州坐牢,他诈死才把宋江骗回来。
以为他能本分一些,跟郓城好好生活,结果他倒好,非要跑去救弟弟,据说在当地因为勾结梁山罪名被坐实,推出去问斩了。
梁山说去救他,人不知道救没救着,却先把他这个老头子先给“救”到了山上。
前几天半夜,突然灯火通明来了一百多个喽啰,一个自称刘唐人进入家门,背起他就走,说是替宋公明哥哥救他上山。
宋太公想上个鸟山啊?!他几代在宋家庄经营,生活相当过得去,有良田有庄奴有好大产业,积累财富不多,可也不少,谁想上一洼之水地方当强盗?!
不去不行!刘唐背起他,将他放到了车上,拉着就来了梁山。
到了梁山才知道,除了他之外,宋家家产也都上山了。
宋太公曾有那么一刻,有种强烈想法,想回到宋江出生那一刻,把他扔到尿盆溺死。
但人来都来了,只能听从梁山差遣。
“宋太公,您放心,这些东西都会入库,供众兄弟吃用,这山上每个人都是宋公明兄弟,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都在您老人家膝下尽孝。”吴用摇着羽扇,笑眯眯对宋太公道。
既然称兄道弟,那么吃宋家喝宋家,也在情理中。
宋太公还能怎样?!浑身无力道“老朽明白,我那不成器儿子,有劳梁山去救了。”
吴用微笑“太公客气了。”晁盖动身时候拖拖拉拉,肯定赶不上救宋江,不出意外,这会宋江怕是已经埋了吧。
高铭在一旁登记财产入库,将宋太公和吴用话听得清清楚楚,他现在多少能猜到吴用怎么想,宋江死了,还能白得一份宋家家产。
但宋江这种关键人物,真能轻易下线吗?
这个年代没有即时通讯设备,消息只能靠等。
有了宋家财产注入,瞬间缓解了梁山经济危机。
有了钱,就要花。
吴用当即招来朱贵,叫他带着钱去城里走一遭,买些各个头领需要东西来。
于是高铭又有了新任务,去各个头领小院里登记有什么特殊需要,咱们梁山要去城里购物了。